训练室里，空调的冷风呼呼地吹着。

显示器屏幕的光映在李默脸上，他盯着游戏界面左上角的那个数字——活跃系数：92%。

这个数字像一把刀悬在他头顶，随时可能落下。

喂，你们知道王者荣耀的活跃系数多久掉一次吗？李默突然开口，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。

队友们都转过头来。

钟昊推了推眼镜：官方公告说是一个月更新一次，但实际上好像是每周都会微调。

放屁！张晨把电竞椅转了过来，我表哥在腾讯上班，他说活跃系数每天都会计算，但只在你登录的时候才会更新显示。

李默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。

三个月前他还是职业战队的主力打野，如今却只能靠直播勉强维持生计。

而活跃系数低于90%的职业选手，连次级联赛的替补席都坐不上。

默哥，你最近直播时长不够？钟昊小心翼翼地问。

李默没有回答。

他想起上周去医院检查时医生说的话：腱鞘炎再这样下去，你这双手就废了。

但直播间那些喷子才不会管这些，他们只在乎能不能看到精彩操作。

手机突然震动起来。

是俱乐部经理发来的消息：李默，你的活跃系数再掉就要解除合同了。

明天有场表演赛，赢了能加5个点。

表演赛的对手是现役冠军战队。

李默苦笑，这不就是变相让他滚蛋吗？他看了眼桌上止痛药的空盒子，手指关节处贴着三张膏药，散发出淡淡的药味。

帮我约一下训练室。

李默站起身，今晚通宵。

昊欲言又止，最终只是点点头。

他知道李默最近连筷子都拿不稳，但更清楚这位前冠军打野的骄傲——宁愿倒在赛场上，也不愿被人说是因为不活跃而被淘汰。

深夜的训练室只剩李默一人。

屏幕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深重的阴影，止痛药的效力正在消退，每一记普攻都像有针在扎他的神经。

但更痛的是看着曾经引以为傲的手速，如今连最基本的连招都会失误。

凌晨四点，李默终于瘫在椅子上。

战绩页面一片惨红，二十三连败。

他颤抖着点开个人资料，活跃系数已经变成了醒目的89%。

窗外，天色微明。

李默慢慢把脸埋进掌心，膏药的味道混合着汗水，咸涩得让人想哭。

手机又响了，是系统自动推送：亲爱的玩家，您的活跃系数已更新...

他突然笑了，把手机扔进垃圾桶。

金属撞击的声响在空荡的训练室里格外刺耳。

原来所谓活跃，不过是个精心设计的囚笼，困住所有不肯认输的傻子。

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，李默盯着自己扭曲变形的手指。

疼，但远比不上心里的那个窟窿。

他最后一次登录游戏，在注销账号的确认框前停顿了三秒。

鼠标点击的声音很轻，轻得像某种东西彻底碎掉的声音。

垃圾桶里的手机仍在震动。

李默低头看去，屏幕碎成了蛛网状，但消息提示依然倔强地亮着。

他弯腰捡起它时，膏药边缘掀起一角，露出紫红色的皮肤。

钟昊推门而入的瞬间愣住了。

地上散落着七个空能量饮料罐，李默正用左手小指艰难地戳着手机屏幕——那是他唯一没贴膏药的手指。

默哥...钟昊把热豆浆放在桌上，热气在空调冷风中迅速凝结成白雾，经理刚群发消息，说今晚表演赛改用新算法。

李默猛地抬头，豆浆打翻在键盘上。

显示器突然跳出更新公告：《关于活跃系数实时计算系统的上线说明》，配图是机械齿轮咬合着人类手掌的示意图。

张晨的尖叫声从走廊传来：我操！我表哥说这套算法能监测肌肉记忆衰减率！随着沉重的脚步声，他举着手机冲进来，画面里某主播的活跃系数正在直播中从91%暴跌到83%。

训练室突然陷入黑暗。

停电的刹那，李默看见自己左手在键盘上方抽搐成爪形，像被无形线绳吊着的木偶。

应急灯亮起时，他发现钟昊正在偷拍自己发抖的手。

俱乐部要求的。

钟昊后退半步，新制度...每天要上传体征视频...他的眼镜反射着惨白的光，他们说这才能反映真实活跃度。

传来杂乱的脚步声。

经理带着穿白大褂的人站在门口，胸牌上印着腾讯电竞医学部。

那人举起平板，李默的骨骼扫描图在屏幕上旋转，腕部韧带像老化的橡皮筋般布满裂纹。

根据新算法，您的有效活跃系数应该是62%。

医生的声音像AI合成音，建议立即进行神经阻断手术，术后可以保持85%的基础活跃...

李默突然笑了。

他扯掉所有膏药，紫红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一串代码——这是三年前他帮官方测试漏洞时记下的后门指令。

屏幕闪烁间，所有游戏界面变成血红色，他自己的活跃系数开始疯狂跳动：100%、300%、999%...

这才叫真实活跃。

他按下回车键的瞬间，整栋楼的显示器同时爆出雪花噪点。

走廊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叫，有人在大喊系数归零了！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划出金色条纹。

李默把止痛药空盒抛向垃圾桶，金属撞击声中，他故意让所有人听见自己在对张晨说话：告诉你表哥，下次算法更新前...破损的右手在晨光中展开又握紧，记得给齿轮上点润滑油。

训练室的日光灯管发出轻微的嗡嗡声。

李默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活跃系数数字，999%的红光在他瞳孔里跳动。

整栋大楼的电源还在不稳定地闪烁，警报声从远处传来。

你疯了吗？经理的白大褂被应急灯照成蓝色，这是要负法律责任的！李默用右手小指勾住能量饮料拉环，金属片在灯光下划出银亮的弧线。

他的声音轻得像在说梦话：当你们把我的肌腱数据做成算法参数时，怎么没想过法律责任？张晨的手机突然响起刺耳的提示音。

所有人转头看去，直播平台上正在疯传一段视频：某职业选手在比赛中途突然手部痉挛，而屏幕左上角的活跃系数正以每秒1%的速度下跌。

弹幕炸开了锅，有人截图放大选手扭曲的手指——那和李默现在的姿势一模一样。

钟昊的眼镜片上反射着十几块监控屏幕。

他悄悄把手机摄像头转向李默颤抖的右手，视频上传进度条走到99%时，空调出风口突然喷出一股带着焦味的白烟。

整层楼的电子设备同时黑屏，只有李默面前的显示器还亮着血红色的999%。

看来齿轮卡住了。

李默用左手从兜里掏出一盒新膏药，包装上的生产日期被他自己用马克笔涂改成三年前——正是他拿下冠军那天。

撕开包装纸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，药味混着薄荷脑的刺激冲进所有人鼻腔。

穿白大褂的医生突然跪倒在地，他的平板电脑自动重启后显示出一份加密病历。

李默看着文档标题笑出声来：《电竞选手肢体损耗标准化评估V7.3》，签发日期是昨天。

原来如此。

李默把膏药拍在医生白大褂胸口，你们连报废日期都算好了。

膏药黏在胸牌上，遮住了腾讯二字，只露出医学部三个字在灯光下反光。

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
俱乐部的保安冲进来时，李默正在用代码操纵电梯。

监控屏幕上能看到所有电梯都在往顶楼汇聚，而顶楼会议室的玻璃幕墙倒映出晨光——今天正好是季度财报发布会。

你们不是喜欢数字吗？李默按下最后一个键。

整栋大楼的电子屏突然同时亮起，每个显示器上都跳动着同样的画面：职业选手们的X光片像扑克牌般飞速轮换，手腕骨骼的裂纹被标上不同颜色的百分比。

在画面最中央，李默三年前的冠军ID正在被系统自动删除，删除进度条旁边有一行小字：活跃系数计算中...

张晨突然扑向电源总闸。

在黑暗降临前的最后一秒，所有人都看见李默举起右手做了个打野的战术手势——那是他职业生涯的招牌动作，现在却像个抽筋的鸡爪。

黑暗中有液体滴落的声音，不知道是打翻的豆浆还是谁的汗。

当备用电源启动时，训练室只剩下满地膏药包装纸。

七个空饮料罐被人摆成北斗七星形状，最末端的罐子里插着一支录音笔。

经理颤抖着按下播放键，先是一段王者荣耀的游戏音效，然后是李默的冷笑：现在知道活跃系数多久掉一次了？每秒钟。

大楼外突然传来引擎轰鸣。

钟昊冲落地窗外，机车尾灯在晨雾中拖出红色轨迹。

钟昊的镜片起雾了，他摘下眼镜，发现训练室玻璃上有人用膏药黏出了阿拉伯数字7——李默的幸运数字，也是他当年夺冠时用的英雄击杀数。

楼下突然响起刺耳的刹车声。

张晨扒着窗台往下看，正好看见李默把那件印着俱乐部logo的外套扔进垃圾桶。

奇怪的是，外套落下时发出金属碰撞的闷响。

他往主楼去了！张晨突然大叫。

经理脸色瞬间惨白——主楼顶层正在举行新赛季招商会，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的正是《活跃系数3.0宣传片》。

电梯监控显示，李默用膏药粘住了所有楼层的按钮。

当他到达顶层时，招商会刚好播放到实时监测系统演示环节。

主办方惊恐地发现，演示用的职业选手数据突然变成李默的病历扫描图，X光片上的腕骨裂纹像树枝般延展，最终组成两个汉字：吃人。

整层楼突然断电。

黑暗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，有人摸黑撞翻了香槟塔。

应急灯亮起时，李默已经站在主控台前，他的右手小指悬在半空，离总控开关只有三厘米。

王者荣耀的活跃系数...李默的声音通过备用广播系统传遍整栋大楼，其实每秒钟都在掉。

他的影子被投影在大厦玻璃幕墙上，扭曲的手指阴影正好按在远处的电竞馆穹顶——那里镶嵌着历届冠军的手模浮雕。

有闪光灯亮起。

某个自媒体主播激动得手抖：快看！他手指在流血！镜头拉近，李默的膏药边缘渗出暗红，但更触目惊心的是显示屏——他正用带血的指尖在触控板上画出一个完美的五杀轨迹图。

招商会直播间的观看人数瞬间暴涨。

弹幕疯狂刷新着同一句话：这才是真实活跃度！远在俱乐部的钟昊突然怔住，他发现自己偷拍的视频下，最高赞评论是张表格：三年来李默每次赛后冰敷的时间记录，精确到秒。

顶楼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。

李默把展示柜里的冠军奖杯砸向主控台，飞溅的碎片在投影光柱中像一场微型流星雨。

奖杯底座露出的芯片还在闪烁，有人认出这是第一代活跃系数测试仪的零件。

当保安冲进来时，李默正在用血在落地窗上画计算符号。

阳光透过血痕照进来，在地毯上投下不断变化的数字阴影——92%、89%、77%...最后定格在000%，像被清零的人生。

楼下的机车再次轰鸣。

张晨突然发现垃圾桶里的外套下压着七张膏药，每张背面都写着不同战队的名字。

最新那张还粘着体温，揭开后露出皮肤上紫红色的GLORY字样——这是他三年前夺冠时队友们写的祝福。

训练室的显示器突然全部亮起。

所有屏幕显示着同一段代码循环运行，那是李默修改过的活跃系数计算程序：每次循环都会把冠军ID的字母重新排列组合。

钟昊盯着第七次循环生成的单词，突然红了眼眶——LOYGR正是李默第一次打职业时拼错的战队名。

俱乐部大门口，李默的机车碾过满地落叶。

后视镜里，大楼玻璃幕墙上的血痕正被阳光蒸发，形成一片模糊的雾气。

有片叶子沾在他手背渗血的膏药上，像枚不合时宜的冠军勋章。

训练室的门被风吹开，落叶在地砖上划出细碎的声响。

李默的机车轰鸣声彻底消失后，大楼里的电子屏突然一齐闪烁起来。

钟昊的眼镜片上跳动着乱码。

他看见那些被李默篡改过的显示器上，活跃系数开始以毫秒级速度暴跌。

张晨的手机疯狂震动，直播平台推送如雪花般涌来——全国十三家电竞俱乐部的活跃监测系统同时崩溃，选手们的系数像雪崩般坠落。

要出大事了...张晨的嘴唇发抖，我表哥说新算法接入了医保系统...话音未落，穿白大褂的医生突然栽倒在地。

他的平板自动解锁，显示着某位现役选手的电子病历，最新记录赫然是五分钟前刚上传的神经阻断手术同意书。

同意书签名栏闪烁着血红色的倒计时：00:04:59。

窗外的云层裂开一道缝隙。

阳光像手术刀般切进来，正好照在训练室中央那堆空饮料罐上。

有人发现罐底都用指甲刻了数字，排列起来是串经纬度坐标——三年前全球总决赛的场馆位置。

钟昊的偷拍视频突然在社交平台爆红。

画面里李默痉挛的右手被逐帧分析，网友们发现他每次抽搐的间隔恰好是0.7秒——正是当年他招牌连招的冷却时间。

热搜榜前十条突然全部变成紫色，每条词条后面都跟着个不断减少的百分比。

俱乐部经理的皮鞋碾过满地膏药包装。

他在碎玻璃里捡起半片药盒，发现被撕去的生产日期下面藏着行小字：有效成分浓度仅限表演赛使用。

整栋大楼的电梯突然同时停运。

防火通道里挤满了慌乱的职员，有人听见顶楼传来机械齿轮卡死的刺耳声响。

张晨逆着人流往上跑，在28层楼梯间发现了李默落下的录音笔。

循环播放的音频里除了那句话，还有段0.7秒的空白——内行人一听就知道是英雄镜的极限连招间隔。

城市另一端，机车停在跨江大桥中央。

李默把变形的右手浸在江水里，血丝像红色数据流般散开。

对岸商业中心的巨幕突然切换画面，他的冠军定妆照与实时活跃系数并排显示：左侧是捧着奖杯的灿烂笑容，右侧的数字正在归零过程中不断跳帧。

桥墩下的流浪汉突然哼起歌。

调子很耳熟，是王者荣耀三周年主题曲。

李默甩了甩手上的水珠，发现老人脚边摆着七个易拉罐，排列方式与训练室里一模一样。

倒映着夜空里第一颗星。

李默摸出最后一张膏药，借着路灯发现背面用荧光材料印着二维码。

扫码后跳出三年前的比赛录像，进度条卡在7分07秒——正是他打出名场面却被裁判判定违规的那刻。

手机自动连上了某个加密频道。

直播画面里，穿白大褂的人们正在紧急拆除服务器机组，而角落里某个显示屏倔强地亮着，上面滚动播放着全国职业选手的实时体检报告。

李默突然笑起来，因为画面右下角始终有个小小的999%——那是他用病毒程序保存在某个训练机里的幽灵数据。

江风掀起他的衣领，露出锁骨下方新鲜的缝合线。

拆线处的针脚排列成GLORY的轮廓，在暮色中泛着淡青色。

桥下传来流浪汉沙哑的旁白：知道为什么叫活跃系数吗？因为死人......最安静。

远处大厦的灯光次第亮起。

某个窗户突然爆出蓝光，整层楼的玻璃上都投影出巨大的系统警报。

李默拧动油门，排气管喷出的白雾在空气中短暂形成了某个英雄的剪影。

后视镜里，最后一点红色系数终于归零，像心电图化为直线时的那声长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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