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爱了傅沉舟七年,直到他剃度出家躲我,可当他为校花还俗那天我摘下他送的佛珠如您所愿,我会永远消失
发布日期:2025-10-26 03:24 点击次数:52
我爱了傅沉舟七年,爱得满城风雨,人尽皆知。
他也一样,他讨厌我,也讨厌得人尽皆知。
为了躲我,他甚至剃了发出家,成了京圈人人惋惜的佛子。
可我当时一根筋,觉得入佛嘛,还能还俗。
反正我们又没血缘关系,只要我等,只要我熬,总能等到他回头。
直到昨天,我才发现自己错了。
手机屏幕亮起,一条推送弹了出来:
「京圈佛子为爱还俗,女友为影大清纯系校花」
热搜在榜首挂了一天一夜。
那颗为他敲了七年的鼓,没碎,就是突然哑了。
像被人掐住了脖子,发不出一点声响。
我盯着那条新闻看了很久,手指划了又划,最后发现,原来放下一个人,真的可以就这么一瞬间。
放弃他的第一天。
我拨通了在普罗旺斯的二姨的电话,窗外的阳光有点刺眼,我眯着眼,听着电话那头她惊喜的声音,一字一句地说:
「二姨,我下个月就退出娱乐圈,去找你。」
放弃他的第七天。
我拿着把小铲子,把我院子里那片粉色的勿忘我,一棵棵连根拔起。
泥土沾了我一手,也糊了我一脸。
然后我回到房间,打开那些落了灰的柜子。
那些他送我的,价值不菲的珠宝;那些我亲手捏的,奇形怪状的陶瓷玩偶;还有那串他曾在佛前跪了一夜,为我求来保平安的菩提佛珠……
我把它们一件件捡起来,放进纸箱,用封箱带一圈圈缠好,发出刺耳的声响。
放弃他的一个月。
我叫人搬走了房间里所有东西,撕掉墙纸,撬开地板。
那些他夸过好看的,他挑选的,他布置的一切,我都不要了。
我要把属于他的痕迹,从我的生活里,彻底刮掉。
有那么几年,他真的把我宠得像个公主。
京圈里人人都说,我要是开口要傅沉舟的心,他能毫不犹豫地自己挖出来,热乎乎地捧到我面前。
大概是这样的话听多了,我就真的信了。
我不管不顾地,一年又一年,用最笨拙、最高调的方式向他表白,想让他明白,我对他的感情,不是侄女对小叔的依赖。
可我越是这样,他离我越远。
我一直以为,他对我,就算没有男女之情,也总归是特别的,是有点喜欢的。
直到他的心上人,用一张P出来的亲密照,把我死死钉在网上,成了人人喊打的笑话。
事业,名声,一夜之间全毁了。
我去找他,他却只是淡淡地看着我,语气轻得像一阵风。
「她的话没错,你本来就不适合待在娱乐圈,与其找她澄清,不如直接退圈。」
他顿了顿,像是想起了什么,补了一句:
「你不是一直想要那个玫瑰园吗?
我把它给你,算是补偿。」
十七岁那年,他买下那片荒地,我们俩蹲在泥地里,一起埋下玫瑰种子。
他当时摸着我的头说,等我十八岁,就把整个玫瑰园送给我。
后来,我们之间只剩下一堵高墙。
那些曾经的话,早就被风吹散了。
我的眼眶一瞬间就热了,但还是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,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:
「如果我不要呢?
你还是要护着她,一个做错了事的人?」
他没有一丝犹豫,目光落在我身上,却像在看一个陌生人。
「她是你的小婶婶,是我未来的妻子。
而我,这辈子都只会是你的小叔。
明白吗?」
怎么会不明白呢?
一个是要共度余生的妻子,一个是没有血缘的养侄女。
这道选择题,根本不需要思考。
「我知道了。」
我听见自己用一种近乎呢喃的声音说,但腰背却挺得笔直。
我抬起手,把腕上的那串菩提佛珠慢慢解了下来,它在他经年累月的盘玩下,已经温润得像玉。
我把珠子放在他面前的桌上,看着他,一字一句,用上了最生分的称呼:
「这个,还给您。」
「很抱歉,这几年纠缠您了。
也很感谢,您这十多年对我的照顾。
如您所愿,以后,我会和您永远保持距离。」
小叔这两个字,我再也喊不出口了。
他的纵容,已经变成了踩在我尊严上的那只脚。
我还没那么贱,能被人踩在泥里,还笑着喊他。
当天下午,我开车去了他曾经修行的那座寺庙。
寺庙里很安静,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。
我找到了自己当年挂上去的那块姻缘牌,上面是我一笔一划刻下的名字。
我还记得,为了求这块牌子,我曾一步一叩首,跪了三千级台阶,额头都磕破了。
现在,我把它从高高的架子上取下来,走到寺庙后院的焚化炉前,毫不犹豫地扔了进去。
火苗“腾”地一下窜了起来,吞没了那块小小的木牌。
我看着它变成一撮灰烬,心里某个地方,也跟着一起,烧干净了。
我拨通了二姨的电话,声音可能有点哑:
“二姨,我不追了。
那个圈子我也不待了,一个月后交接完所有事,我就去普罗旺斯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,二姨的声音很轻,像是怕戳到我伤口:
“想通了就好。
那孩子……不适合你。别的不说,就说你十八岁跟他表白那次,他要是对你有半分心思,怎么可能扭头就进了佛门,做什么‘京圈佛子’?”
我挂了电话,视线落在家里那座擦得锃亮的佛龛上。
檀香的味道飘过来,有点呛人。
十八岁表白被拒的第二天,傅沉舟就把它请回了家。
这七年,我就是看着它,告诉自己,没关系,入佛还能还俗,我们又没血缘关系,我等得起。
可现在,我熬不动了。
手机屏幕还亮着,热搜第一条刺眼得很——#京圈佛子傅沉舟为爱还俗,女友系影大校花苏慧颖#。
我一夜没睡,拨了88次他的号码,每一次都是忙音,最后直接被拉黑。
七年啊。
原来不是不能还俗,只是不为我。
那一刻,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,彻底凉了。
我在沙发上坐得太久,身体都僵了。
扶着扶手站起来,一步步走上楼。
该收拾东西了。
我本来就不姓傅,这本户口本,看来是这辈子都进不去了。
推开我那八十平的卧室门,我愣住了。
满屋子都是我这些年送他的礼物,每一件上面都贴着我手写的便签,写着「今天也喜欢你」
「第XX天」
……现在看起来,像一场笑话。
十五岁那年,爸妈的车祸通知书和傅沉舟一起来到我面前。
他把我带回傅家。
那段时间,我整夜整夜地做噩梦,一睁眼,总能看见他守在床边的影子,房间里只开一盏昏黄的小灯。
我吃不下饭,他就笨手笨脚地钻进厨房,端出一碗碗奇形怪状但味道还不错的饭菜,一口一口地哄我吃。
我看上的东西,不管多贵多难买,第二天绝对会出现在我桌上。
学校里有人骂我一句“拖油瓶”,没过几天,那家的公司就从京圈消失了。
他把我宠得无法无天,让我以为,只要我开口,什么都能得到。
直到我十八岁生日那天,我鼓起所有勇气向他表白。
也就是从那天起,一切都变了。
去普罗旺斯的机票,是我挂了二姨电话后就订好的。
这些天我一直住在酒店,手机安静得像块板砖,他一条消息、一个电话都没有。
倒是澄园的管家打来电话,语气小心翼翼地问:
“小姐,您的卧室按您的喜好重新装好了,您看什么时候搬回来?”
我含糊地应付了几句,没说我不会再回去了。
临走前一天,我去了趟公司,签了解约合同,赔了违约金。
回酒店的路上,我用手机发了退圈声明。
网上瞬间炸了锅,各种难听的话扑面而来,说我死缠烂打没人要,只能灰溜溜退圈找下家。
我看着那些评论,手指都是凉的。
我闺蜜珊珊气得不行,一把抢过我的手机,噼里啪啦一顿操作。
等她把手机扔回来,我看到我的微博上多了一条新动态:一张是遗产继承文件的照片,一张是二姨送我的那颗三亿粉钻,闪得晃眼。
配文是珊珊的风格:
【本公主不和你们玩了,退圈回家结婚去!】
我被她这操作尬得脚趾蜷缩,把手机推给她:
“你快删了!
那边我二姨他们都在机场等我呢。”
机场广播响起了催促登机的通知。
她嘴上犟,眼眶却红了。
我们俩谁也没再说话,就那么抱了一下。
珊珊的声音闷闷的,带着哭腔:
“到了那边,一定要好好的,听见没?”
“嗯,你也是。”
我松开她,最后看了一眼机场落地窗外这座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,高楼林立,车水马龙。
然后,我转过身,拖着行李箱,头也不回地走向登机口。
十年相识,七年爱慕。
傅沉舟,我放过你了。
也放过我自己。
飞机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声,机身开始在跑道上滑行。
就在飞机离开地面的那一瞬间,被我塞给珊珊的手机,突然在她手里疯狂地振动起来。
他看我的眼神,震惊里带着点儿厌恶,好像我的喜欢是什么脏东西。
他说,那不是爱情,是错位的亲情,得赶紧掰回来。
后来,他就入了佛门,对着我再也没笑过。
傅氏总裁、鬼才导演……他什么都照做,工作、写剧本、拍电影,一样不落,但就是再也不回澄园这个家。
我一个人,开始一张一张地往下撕墙上的表白贴。
整整七年,便利贴的颜色都旧了,边角泛着黄,脆生生的。
过去那些年,每想他一次,我就写一张。
现在想想,留着这些东西,只会膈应他和未来那个她。
撕干净后,屋子一下子空得吓人。
墙上深一块浅一块的胶水印子,像好不了的疤,看一眼,心里就抽一下。
我抱着装满了“伤疤”的纸箱下楼,经纪人林珊的电话就打了进来。
“姜鱼,《壁画》黄了。
剧组那边磨了五次,最后挑明了,说你是傅沉舟项目里的人,他不用你,谁也没办法。”
电话那头的声音又急又心疼:
“咱俩什么关系,我还能不清楚?
你一头扎进这圈子五年,哪次不是为了他?
他呢?一次次当众拒绝你,让你成了圈里的笑话。
他现在都官宣有别人了,你能不能……
就当为了我,别再喜欢他了?”
我刚想张嘴,脚下没注意,在楼梯拐角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个人。
“哐当”
一声,箱子摔在地上,七年的心事撒了一地。
一股熟悉的檀香冷不丁地钻进鼻腔,我心里一咯噔,猛地抬头,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。
他逆着光,身形高大,手腕上那串佛珠在阴影里泛着幽暗的光。
那张脸,还是那么好看,也还是那么冷。
我喉咙有点干,
这七年,只要我踏进澄园的门,他就绝不会回来。
傅沉舟连眼皮都没动一下,脚步不停地继续上楼,声音像冰块一样砸下来:
“《壁画》的人选定了。
别在我身上白费功夫,没用。”
那姿态,仿佛我是什么会黏上来的脏东西,得赶紧甩开。
我站在原地,看着自己脚边散落的纸片,扯了扯嘴角,笑不出来。
我一头扎进娱乐圈,不就是为了能多看他几眼吗?
可他只要肯低头看一眼,就能发现,这满地狼藉,写的全都是他的名字。
算了,反正从今天起,这七年的喜欢,都要烧成灰了。
我把那些纸条在后花园处理干净,再回屋时,看见傅沉舟换了身柔软的家居服,常年礼佛的那股子清冷气被压下去了几分。
我脚步放得很轻,慢慢走过去。
这样的他,倒有几分少年时的影子,慵懒又矜贵。
他正跟管家说话,让去请个川菜师傅。
我心里一顿。
我跟他,都不怎么能吃辣。
傅沉舟的视线扫过我,像扫过一件家具,根本没在意我刚刚去花园干了什么。
他转身上楼,走到一半,才想起来什么似的,脚步一停,淡声吩咐:
“你未来的婶婶明天会住进来,你跟她,好好相处。”
我整个人都僵住了,手下意识地攥成了拳头。
要是搁在以前,听到哪个女人跟他多说一句话,我都会立刻冲到他面前,红着眼睛问他,是不是要还俗了?
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别人?
可现在,我迎着他那双沉沉的眼,硬是把所有翻涌的情绪都按了下去,挤出一个顺从的笑。
“放心吧,小叔,我会的。”
他不必再用这种方式警告我,试探我。
那个不顾一切喜欢他的姜鱼,昨天晚上就已经死了。
也许是我的“识趣”让他很满意,晚上有个长辈的寿宴,他居然提出要带我一起去。
从我十八岁成年到现在,整整七年,这是他第一次,允许我坐上他的副驾驶。
那辆加长林肯停在路边,像一头沉默的野兽。
车牌是五个8,在京圈,这串数字就是一张无形的通行证。
车门一开,一股熟悉的檀香味就涌了出来,像一张网,瞬间把姜鱼裹住。
有那么一瞬间,她几乎要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从前,能毫无顾忌地坐进他怀里。
她喉咙紧了紧,默默吸了口气,刻意绕到最右侧的车门,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,和他之间,隔着一个人的空档。
坐稳后,她就把脸扭向了窗外,看着街景一格一格地倒退,假装自己对车里的另一个人毫无兴趣。
可以前不是这样的。
那时候,她一上车,就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,整个人挂在傅沉舟身上,叽叽喳喳地分享学校里所有的新鲜事。
哪个朋友又说了什么笑话,食堂今天出了什么新菜……她最喜欢看他听着这些琐事时,眼神里那种拿她没办法、又纵容的笑意。
现在不会了。
她终于学会了安静,学会了保持距离。
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?
“怎么不说话?”
车里安静得只剩下轮胎压过路面的声音,傅沉舟冷不丁地开了口。
姜鱼的身子下意识地僵了一下,才慢慢转过头。
她的视线垂着,落在他深色的西装裤线上,声音放得很轻,也很有分寸:
“您有什么吩咐?”
话音刚落,车里的空气像是瞬间被抽干了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只有他捻动佛珠的声音,一下,又一下,不轻不重地敲在心上。
几秒后,那声音停了。
“你又想闹什么?”
他问,声音听不出情绪,却比刚才冷了好几度。
姜鱼的心也跟着那停顿的佛珠悬了起来。
她知道,他这是动了气。
可她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生气。
他们现在这样,难道不合他的心意?
她也懒得再像以前那样,绞尽脑汁地去猜他每一个表情背后的意思,只是顺着他的话,疲惫地往下说:
“抱歉,我可能……
有点累了。”
“累就好好休息。”
之后,车里又恢复了死寂。
姜鱼干脆闭上眼,把所有不自在都隔绝在外。
可那满车的檀香却无孔不入,逼得她连呼吸都得小心翼翼。
幸好,到了宴会现场,傅沉舟就没再和她走在一起。
给长辈拜完寿,姜鱼找了个借口,躲进了茶室的阳台。
她向来不擅长这种场合,以前有爸妈,后来有傅沉舟,她就算一言不发,也没人敢怠慢。
可七年前那场翻天覆地的争吵过后,一切都变了。
这些年,她听过最难听的话,大多是骂她不知廉耻,不顾人伦,非要倒贴傅沉舟。
晚风带着初夏的凉意吹过来,她裸露的手臂上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。
姜鱼搓了搓手臂,准备回去了。
手刚搭上推拉门的把手,就听见茶室里传来压低了的对话声。
“傅哥,那个苏慧颖,是长得有七分像姜鱼,可明眼人都看得出,比姜鱼差远了。
那小姑娘对你的心思,咱们都看在眼里。
你这都要还俗了,干嘛不选姜鱼?”
姜鱼的手就那么僵在了门把手上,动弹不得。
这个问题,她昨晚躺在床上,也翻来覆去地问了自己一遍。
五年前,她凭一支飞天舞在网上火了,被人叫“飞天菩萨”没多久,影大的学生苏慧颖,就顶着“小菩萨”的称号出道。
傅沉舟,为什么宁可选一个赝品,也不要她?
这个问题,她曾经执着了很多年。
但奇怪的是,这一刻,她好像已经不太需要答案了。
茶室里,傅沉舟淡漠的声音传了出来,每个字都像冰块一样。
“她们没有可比性。
以后,别在我面前提这种话。”
姜鱼以为自己心口会疼,可它没有。
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,像一个局外人,听着别人的故事。
原来放下他,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难。
宴会十点结束。
或许是在阳台上吹了太久的冷风,姜鱼一回到澄园,就发起烧来。
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,她感觉自己像漂在一片滚烫的海上,浑身都难受。
她下意识地攥紧手腕上的那串菩提佛珠,那是她唯一的依靠。
这串佛珠,是她十六岁那年冬天高烧不退,傅沉舟在寺庙里跪了一整夜,为她求来的。
说也奇怪,从那以后,她就真的很少生病了。
佛珠沁凉的触感,一点点抚平皮肤上的燥热,她终于沉沉睡了过去。
第二天,她是被院子里一阵嘈杂的喧闹声吵醒的。
姜鱼按着阵阵发晕的额角,拖着病恹恹的身体下了楼,脸色苍白得像纸。
院子里,那片她亲手种下的粉色勿忘我,被人连根拔起,七零八落地扔在泥土里。
那些粉色的花瓣,像一场破碎的梦。
粉色勿忘我的花语,是永远的爱。
那片勿忘我,是她18岁那年亲手种下的。
泥土还是新的,带着一股潮湿的青草味。
她当时觉得,自己这辈子只会爱傅沉舟一个人,也天真地以为,他总有一天会看到她。
现在,铲子利落地翻进土里,把那些鲜艳的花连根拔起。
花瓣被甩进泥里,又被靴子踩上去,碾得不成样子。
那狼狈的残骸,像极了她这些年,被傅沉舟踩在脚下的情意。
“姜小姐。”
一个轻柔的女声在身后响起。
我回头,看见穿着一身白裙的苏慧颖正朝我走过来,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。
“以后就是一家人了,请多多关照。”
我点了下头,算是打过招呼。
反正很快就要走了,没兴趣跟她多说什么。
刚转过身,苏慧颖的声音又飘了过来。
“对了,沉舟说白玫瑰最衬我,以后院子就都改种白玫瑰了。
听说勿忘我是你最喜欢的,……
你不生气吧?”
我脚步一顿,正好捕捉到她眼里那抹一闪而过的炫耀。
这时,傅沉舟拎着一件风衣外套走了过来,径直越过我,体贴地给苏慧颖披上:
“山里风凉,你还在咳嗽,进屋去,我叫了家庭医生。”
“没事。”
苏慧颖像只小鸟,顺势就依偎进了他怀里。
傅沉舟低下头,手指温柔地给怀里的人扣上衣扣,那专注的样子,好像旁边根本没有我这个人。
直到两人准备进屋,他才终于偏过头,目光在我脸上一扫而过,大概是注意到了我不太好的脸色,淡淡地开口:
“你也顺便让医生看看。”
“谢谢小叔,”
我扯了扯嘴角,
“不过我约了经纪人,就不打扰你们了。”
当他们的电灯泡,我实在没这个兴趣。
之后整整一周,我都没再回过澄园。
再见到傅沉舟和苏慧颖,是在三年一度的影后颁奖礼上。
后台乱糟糟的,经纪人林珊的脸比锅底还黑,她压着嗓子跟我说:
“这个奖本来板上钉钉是你的,谁知道傅沉舟跟中了邪似的,为了那个苏慧颖,硬是横插一脚。”
我和公司签了对赌协议。
拿不下这个奖,就得打破我五年不接亲密戏的底线。
很快,台上的主持人高声宣告——
“恭喜本届影后奖得主——苏慧颖!
有请傅总上台为她颁奖!”
那一瞬间,我心里反而没什么感觉了,平静得像一潭死水。
没有人比我更清楚,傅沉舟真正在意一个人的时候,能有多高调。
苏慧颖在台上喜极而泣,领完奖,就自然地挽住了傅沉舟的手。
她感谢了一圈人,吸足了全场羡慕的目光,最后,视线落在了我身上。
“其实今天,我最想感谢的是姜小姐。
不知道……能不能收到你的一句祝福?”
“唰”
的一下,所有聚光灯都打到了我身上,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滚烫。
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,等着看这出好戏。
这五年,我追傅沉舟追得满城风雨,谁不知道我爱他爱到骨子里?
现在被他的正牌女友当众点名,这脸打得,谁能扛得住?
我迎着台上那道深邃得让人无法忽视的目光,缓缓站起身,背挺得笔直。
然后很平静地回了一句:
“恭喜两位。”
热闹散场,但关于我的喧嚣才刚刚开始。
“姜鱼大热倒灶,惜败新人演员”
的消息,像病毒一样在网上传开,嘲讽声隔着屏幕都能砸到我脸上。
黑红也是红,公司趁着这波热度,给我推来一个新剧本,《思凡》。
剧本里有不少吻戏,甚至还有一场需要蒙着眼睛拍的床戏。
过去那些年,为了傅沉舟,我别说吻戏了,最多就是跟男演员牵牵手。
可现在……反正都要退圈了,还有什么好坚持的。
“接吧。”
我轻轻吐出两个字。
“姜鱼为傅沉舟守身如玉的荧幕初吻,终于要破戒了”,公司很快把这个当成噱头,在网上又掀起了一波讨论。
我没怎么在意这些,只是回了趟澄园,收拾我剩下的东西。
她站在那个巨大的衣帽柜前,手悬在半空,一时竟不知道该碰哪一件。
柜子里塞得满满当当。
上面一层,是那些在拍卖会上才能见到的珠宝,光是看着就晃眼;下面一层,码着一排手工陶瓷玩偶,每一个都是傅沉舟亲手做的,笨拙又可爱。
那些年,京圈里的人都说,傅沉舟把她宠成了一个真正的小公主。
甚至有人半开玩笑地讲,只要姜鱼开口,傅沉舟能当场把自己的心挖出来,热乎乎地捧到她面前。
这种话听得多了,她自己也就信了。
信到以为他们真的能就这么走一辈子。
所以她才会那么固执,一年又一年,闹得满城风雨地向他表白,拼命想证明自己对他的感情不是什么兄妹亲情。
可换来的,却是他越来越客气,也越来越远的距离,像隔了一层怎么也敲不碎的玻璃。
姜鱼吸了口气,开始动手。
她把那些盛着滚烫回忆的东西,一件件拿出来,用包装纸裹好,再轻轻放进纸箱。
她就这么一个人,从白天忙到天黑,直到窗外的光都变成了暖橘色,屋里不开灯就看不清东西。
她叫来管家,指了指地上码得整整齐齐的几个大箱子。
“这些都处理掉吧,”
她声音有点哑,又补了一句,
“还有,把这个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换掉,就换成黑白灰的。”
管家长长地叹了口气,眼神里带着点惋惜:
“您这是……要向先生看齐了?”
整个澄园谁不知道,黑白灰是傅沉舟的颜色。
姜鱼摇了摇头,但没解释。
她只是想把自己的痕迹,从这个地方,从他生活里,一点点抹掉。
她不会再缠着他了,就从这个房间开始。
她低头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一串菩提佛珠。
一共十八颗,每一颗都被她盘得光润透亮,带着她手心的温度。
离开的时候,她身上什么都没带,除了这串佛珠。
刚下到一楼,二姨的电话就打了进来,声音透过听筒都显得很急切。
“小鱼,普罗旺斯这边我都给你安排好了,你随时都能过来。
你公司那点违约金,姨妈掏得起,我家的孩子,不能让别人这么欺负!”
姜鱼靠着楼梯扶手,笑了笑,声音听起来很轻松:
“您别听网上那些人胡说八道,没人欺负我。
我的经纪人林珊是我最好的朋友,她护着我呢。”
“那就好,那就好,”
二姨松了口气,又问,
“你要走的事,跟你小叔说了吗?”
姜鱼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。
她站稳了,声音平静得像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:
“小叔那么忙,这种小事,没必要告诉他。”
话音刚落,一阵熟悉的、清冷的檀香味道,淡淡地飘了过来。
紧接着,一个男声从她前方响起:
“什么事,没必要告诉我?”
姜鱼一抬头,就撞进了傅沉舟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里。
她很自然地按掉了通话,脸上甚至还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微笑,好像刚才的停顿根本不存在:
“二姨说您是鬼才导演,让我以后接剧本的时候,多问问您的意见。
我想着您应该没时间,就让她别麻烦您了。”
一连几个“您”字,像一根根细小的针。
傅沉舟的眉眼似乎更冷了,连语调都带上了几分审问的味道:
“你什么时候开始和你二姨联系的?”
“五年前。”
他还想再问什么,苏慧颖端着一盘菜从厨房走了出来,笑容温婉又妥帖:
“姜小姐,马上就能吃饭了。
你小叔今天难得下厨,做了他最拿手的麻辣素鸡,味道一绝。
不如吃完饭再走吧?”
姜鱼摇了摇头,往后退了一步,拉开距离:
“不了,剧组那边还催着,我得赶紧过去。”
她吃不了辣,整个澄园都知道。
傅沉舟也没开口留她。
他只是站在那儿,沉默就代表了默许。
她也没兴趣站在这里,亲眼看着他把那份曾经只属于她的温柔,一点点分给别人。
姜鱼连夜赶回了剧组。
她从没拍过亲密戏,现实里更是连恋爱都没谈过。
导演大概是嫌她太青涩,直接下了命令,让她必须和搭档的男演员,在拍摄期间,每天以情侣模式相处十八个小时以上,去找感觉。
搭档是正当红的流量小生秦郁,人长得高大俊朗,性格也好,很会照顾人。
密集的拍摄任务,加上身边时刻跟着一个“临时男友”,竟然真的让姜鱼忙到没时间去想别的人,别的事。
半个月后,剧组迎来了第一场吻戏。
这也是姜鱼的初吻。
傍晚,大树下,霞光把天边染成一片温柔的橘红色。
打光板立了起来,收音麦克风举到了最佳位置,导演在监视器后喊了一声:
“各部门准备——”
秦郁的手臂还圈在她腰上,他身上那股干净的草木香,混着片场干燥的灰尘味,一点点往鼻子里钻。
姜鱼心一横,眼一闭,准备豁出去了。
就在这时——
“刺啦——”
一声金属刮擦地面的尖响,紧接着“嘭!”一声巨响,像是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。
一辆黑得发亮的加长林肯,几乎是擦着她的鼻尖停下,车头蛮横地撞翻了旁边一人多高的打光灯。
灯架子倒下来,在地上砸出个坑。
那车牌号,一串晃眼的“8”,整个京圈谁不知道,那是傅沉舟的车。
车窗降下一半,露出傅沉舟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,下颌线绷得紧紧的。
“姜鱼,上车。”
他的声音不高,但像块石头丢进水里,砸得四周瞬间安静下来。
姜鱼没动,只是不着痕迹地从秦郁怀里退出来,隔开那点保护的姿态。
她看着车里的傅沉舟,声音平得像一潭死水:
“抱歉,我还要拍戏。”
傅沉舟似乎愣了一下,眉心微不可察地一蹙,车里的气压好像都低了几度。
“你不是不接吻戏?”
他问,语气里带着点审问的味道,
“又在闹什么?”
就是这句话,像一根针,轻轻一下,就把姜鱼心里那个五彩斑斓的幻想泡沫给戳破了。
她看着他,看着那双流露出不耐烦的眼睛,突然觉得过去那些年,自己像个追着风跑的傻子。
那个会笑着叫她“小鱼”,把所有好东西都捧到她面前的小叔,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场梦。
纠缠这么多年,原来在他眼里,自己所有不顾一切的举动,都只是在“闹”
心里那点酸涩翻上来,又被她死死压了下去。
姜鱼忽然扯出一个笑,标准又客气,像是对着一个完全不熟的投资方:
“作为一个敬业的演员,为艺术献身,吻戏没什么不能拍的。”
话音刚落,傅沉舟喉咙里滚出一声很轻的笑,没什么温度。
姜鱼知道,他这是真生气了。
但他越生气,她心里那股劲儿就越拧巴。
她连那个客气的笑都收了起来,公事公办地说:
“请您离场,不要影响我们拍摄进度。”
傅沉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那眼神冷得像冬天的冰碴子。
他什么也没说,黑色的车窗缓缓升起,隔绝了所有视线。
下一秒,车子引擎发动,悄无声息地开走了。
那辆车一走,整个片场好像才恢复了通风,好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。
“我的天,刚才那气场……
我大气都不敢喘。”
“这就是京圈那位傅沉舟?
他不是跟苏慧颖官宣了吗?
怎么还来探班姜鱼?
这叫什么事儿啊……”
窃窃私语声像蚊子一样嗡嗡作响,姜鱼站在原地,又成了所有人目光的靶心。
旁边的秦郁轻声问:
“还继续吗?”
姜鱼刚想点头,导演的大喇叭就响了:
“哎!那片晚霞没了啊!
光不对了!今天收工,这场戏改天!”
难得提早收工,姜鱼一个人回了酒店。
刚放下包,手机在桌上“嗡”地震了一下。
她拿起来一看,屏幕上是傅沉舟的名字。
【收工后来见我。】
五年了,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给她发消息。
姜鱼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,手指在屏幕上悬着,最后只是叹了口气,按下了锁屏键,把手机扔到了一边。
既然都决定不当那个傻子了,就没必要再回头。
第二天,姜鱼早早换好了那身层层叠叠的飞天戏服,准备拍剧里最重要的一场戏。
结果一到片场,就看见苏慧颖坐在导演旁边,笑得春风得意。
剧组里的人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。
苏慧颖踩着高跟鞋走过来,上下打量了她一番,笑吟吟地说:
“姜小姐,真不好意思。
这部戏的女主角,沉舟帮我争取过来了。”
她顿了顿,似乎很满意姜鱼脸上瞬间的空白。
“不过你的妆造也别急着卸,今天的戏还是得你来。”
苏慧颖凑近了点,声音压得只有她们俩能听见:
“沉舟不喜欢我拍这种亲密戏,所以,要辛苦你给我当个替身了。”
那话里藏着的刺,一根根往外冒。
苏慧颖就那么等着,等着看她失控,看她发怒。
可姜鱼只是静静地听完,然后抬手理了理自己繁复的袖口,淡淡地扔出两个字:
“行啊。”
我想,那就用这场替身戏,把这些年欠傅沉舟的人情,一次还清吧。
开拍前,导演喊我去补妆。
我下意识就推开了女一号化妆间的门,结果一抬头,就撞见了傅沉舟。
他陷在黑色的沙发里,手腕上那串佛珠特别显眼,可他另一只手,却端着一杯红酒。
我愣在那儿,说不出话来。
他的眼神直勾勾地钉着我,那里面黑沉沉的,像起了漩涡,要把人吸进去。
我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,呼吸都停了半拍。
“抱歉,走错了。”
我几乎是落荒而逃,转身带上了门。
等我在群演那边的角落补好妆,再回到内景,大殿里已经清场了。
周围黑漆漆的,只有道具用的几盏红灯笼,幽幽地洒下一片暖红色的光,把人的影子都拉得特别长。
导演喊了开始,整个大殿里,就只剩下机器运转的嗡嗡声。
我跳完最后一段飞天舞,按照设计,头顶的白纱直直垂落下来,正好蒙住了我的眼睛。
眼前瞬间一片模糊。
就在这时,一股混着酒气的男人味道扑面而来。
我心跳漏了一拍,还没来得及反应,唇上就被人狠狠堵住了。
那力道很重,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,把我所有呼吸都夺走了。
酒味里,还夹着一丝我熟悉的檀香味,我的脑子“嗡”的一声,彻底乱了。
“秦郁?”
我刚挤出两个字,对方的动作却更重了,带着一股要把人吞下去的劲儿。
不对,这根本不是演戏。
我心里警铃大作,用尽力气一把扯下脸上的白纱。
光线涌进来的那一刻,我看清了眼前的人——竟然是傅沉舟!
我猛地用力,终于把他推开了。
空旷的大殿里,只听得见我们俩急促的喘息声,一声比一声响。
他撑着身子,就坐在我斜上方,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,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,压得我喘不过气。
我下意识地抱紧胳膊,往后缩了缩。
他看到我的动作,眼神闪了一下,手腕上的佛珠被他捏得咯吱作响。
然后,他单手撑地,站了起来,整理了一下衣角。
那一瞬间,刚才那种几乎要吞噬一切的压迫感,突然就消失了。
他又变回了那个冷冰冰的傅沉舟,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。
结果,他一开口,声音又冷又硬:
“这是女一号的戏,你为什么会在这里?”
我眉头一下就拧紧了,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明明是他不让苏慧颖拍,才让我来顶替的,现在倒成了我抢戏?
我真是连跟他吵一句的力气都没有了,这些警告和质问,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。
我深吸一口气,看着他,一字一句地说:
“你放心,我不会再缠着你。
今天这场戏拍完,我就走。”
说完,我头也不回地朝殿外走去。
身后他是什么反应,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了。
一回到酒店,我连衣服都没力气换,随便抹了把脸上的妆,就整个人摔进了床上。
明明只是一场戏,却像是跑了一场马拉松,骨头缝里都透着累。
我闭上眼就睡着了,但梦里乱七八糟的,全是那双黑沉沉的眼睛,怎么也甩不掉。
也不知道睡了多久,床头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,是经纪人林珊。
我刚接起来,她焦急的声音就跟机关枪似的砸了过来:
“姜鱼你快看微博!
剧照泄露了,现在网上铺天盖地都是你的照片!”
我脑子还懵着,指尖发凉地点开微博,热搜第一条的标题刺得我眼睛生疼。
点进去,一张是我穿着飞天戏服,另一张……是赤身裸体的。
我吸了口气,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点:
“珊珊,别急。
今天拍戏根本没脱衣服,那张是P的。”
“我当然知道是P的!
但现在谁管这个!
摆明了是有人要整你!”
林珊在那头急得不行,
“你现在马上去找导演,问清楚今天拍戏除了你们还有谁在场!
我这边联系公关,先把热搜压下去再说!”
我挂了电话,刚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出门,手机“叮”地响了一声。
是条微博特别关注的推送。
苏慧颖发了条新动态——
【照片上的人不是我。
我虽然是《思凡》的女主角,但这场戏是姜小姐替我拍的。】
看着屏幕上那行字,我感觉浑身的血都凉了。
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姜鱼脸上,把她的脸色照得一片惨白。
一条条评论像刀子一样,自动往眼里钻。
“苏慧颖这话,不就是盖章《思凡》真有床戏,姜鱼真脱了?”
“追了五年都傍不上京圈大佬,这是彻底摆烂了?”
“身材是不错,也不知道私底下便宜了多少老男人。”
就因为苏慧颖那条模棱两可的微博,她一夜之间被钉死在耻辱柱上。
现在除非苏慧颖亲自出来道歉,否则就算公关拿出天衣无缝的P图证据,也没人会信。
姜鱼没去找导演,也没联系公司,直接给傅沉舟拨了电话。
听筒里只有单调的“嘟——嘟——”声,一声声,敲得人心慌。
连着打了好几个,那边始终无人接听。
她干脆开车回了澄园,但傅沉舟连门都没让她进。
她就在澄园大门外,找了个地方坐下,隔着遥远的距离,盯着那扇她曾无数个夜晚凝望过的卧室窗户。
天色一点点暗下去,那扇窗户里亮起了灯。
窗帘拉着,暖黄的灯光把两个交叠的身影投在了上面,一高一矮,亲密地纠缠着。
姜鱼面无表情地看着,像在看一场和自己无关的默片。
她下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菩提佛珠,那冰凉的触感,好像顺着皮肤,一点点渗进了心脏里。
她就这么枯坐了一整夜。
直到天边泛起灰白的光,驱散了浓重的夜色,傅沉舟才终于走了出来。
姜鱼仰起头,脖子僵得厉害。
她一眼就看到了他脖子上那几道刺眼的抓痕和吻痕。
熬了一夜,干涩发胀的眼睛,在那一刻,疼得像被针扎了一下。
她晃了一下,扶着旁边的石墩才站稳:
“我不是来找你的,我要见苏慧颖。”
傅沉舟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,却冷得像冰:
“慧颖没说错什么。
你与其花心思找她帮你澄清,不如直接退圈。
你本来就不适合待在娱乐圈。”
姜鱼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,她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。
他怎么能一边手上缠着佛珠,一边用最锋利的刀子捅向她?
他这些年修的到底是佛法,还是专为她准备的无情道?
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:
“你的意思是,就让苏慧颖用那轻飘飘一句话,给我扣上一辈子都洗不掉的污名?”
空气安静了几秒,傅沉舟才重新开口。
“你十七岁那年,不是一直想要那座玫瑰园吗?
我把它给你,当做补偿。”
十七岁。
那年他买下玫瑰园,两个人一起亲手种下玫瑰,他说,等她十八岁生日,就把整个园子送给她当成人礼。
后来,一切都变了。
姜鱼眼眶通红,嘴角却扬起一抹嘲弄:
“如果我不要呢?
你非要护着做错事的苏慧颖,是吗?”
回答她的,是傅沉舟没有丝毫犹豫的话。
“慧颖是你的小婶婶,是我未来的妻子。
而我,这辈子都只是你的小叔。
明白吗?”
怎么会不明白呢?
一个是妻子,一个是毫无血缘关系的养侄女。
亲疏有别,再清楚不过了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
姜鱼低声说,却慢慢挺直了腰背。
她垂下眼,一言不发地,将手腕上那串菩提佛珠一圈圈解了下来,摊在手心,递到傅沉舟面前。
“这个,还给您。”
“很抱歉,这五年纠缠您了。
也很感谢,这十年来您对我的照顾。
如您所愿,以后,我会永远和您保持距离。”
那个“小叔”,她再也喊不出口。
当天下午,姜鱼独自去了傅沉舟常去修行的那座寺庙。
她没进大殿,径直爬上了后山那棵姻缘树,在一堆密密麻麻的木牌里,找到了自己当年跪了三千级台阶才求来的那个,准备亲手毁掉。
可偏偏,冤家路窄。
“姜小姐,这么巧,你也来姻缘树下求姻缘?”
苏慧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姜鱼没心情理她,转身想走,手腕却被苏慧颖一把抓住。
她手里捏着的木牌,就这么暴露了出来,上面刻着的两个名字,清晰可见——
姜鱼,傅沉舟。
“让开。”
我伸手拨开挡在身前的人,苏慧颖却跟没长骨头似的,身子一侧,脸上那种笑吟吟的表情看得人心里发毛。
“姻缘树是很灵,可不该有的感情,还是早点断了干净。”
她凑近了些,声音压得又轻又慢,
“不然害人害己,你说呢?”
她顿了一下,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,笑意更深了。
“对了,今天我和你小叔来,是特地来算订婚的黄道吉日。
你可是他唯一的侄女,从小跟他一起长大,感情这么深厚,订婚宴……
你一定会来的吧?”
“小叔”
两个字,她咬得特别重,像根针,不疼,但扎人。
我抬眼看她,声音冷得像寺庙里的石阶:
“说完了?”
“说完了。我劝你最好听懂了,也听进去了。”
她挺直腰板,一脸的志得意满,
“做侄女,就要有做侄女的自觉……”
她话还没讲完,我的手已经先一步扬了上去。
“啪!”
一声脆响,在安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空气好像凝固了。
苏慧颖的左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,她捂着脸,眼睛瞪得像铜铃,好半天才挤出一句:
“你敢打我?”
“我为什么不敢?”
我甩了甩自己被打得发麻的手,盯着她的眼睛,
“你大可以现在就去找傅沉舟告状,告诉他,这一巴掌,是你欠我的。”
我懒得再跟她多说一句,推开她转身就走,结果一抬头,心猛地往下一沉。
傅沉舟就站在不远处那棵老榕树下,手里捻着那串深褐色的佛珠,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,看了多久。
风吹起他素色的衣角,那张脸没什么表情,眼神却像两口深井。
搁在以前,我可能会心虚,会慌乱。
但那天,我心里平静得可怕。
毕竟,能伤到我的,从来都只是因为我在意。
现在,我不在意了。
我甚至朝他抬了抬手,晃了晃手里那块求来的姻缘木牌,用一种连自己都陌生的、毫无波澜的声音说:
“苏慧颖有句话说对了,不该有的感情,早就该毁掉了。”
“不该留的东西,也一样。”
说完,我当着他的面,随手把那块木牌扔进了旁边的火炉里。
寺庙的火炉终年不熄,木牌刚一进去,火苗“腾”地一下就蹿了起来,瞬间就把那点可笑的念想吞得干干净净,只剩一缕青烟。
我没再多停留一秒,径直朝着傅沉舟的方向大步走过去。
我们离得很近,近到我能闻到他身上常年萦绕的檀香味。
擦肩而过的时候,我连眼角的余光都没分给他一个。
就好像他只是个立在路边的石桩子,跟我毫无关系。
我不知道,在我走后,傅沉舟盯着我的背影站了多久,手上的那串佛珠,几乎要被他捏断了。
那块姻缘牌烧成灰之后,我爱傅沉舟的最后一个证据,也跟着烟消云散了。
去普罗旺斯的机票早就订好,静静地躺在手机的电子票夹里。
这些天我一直住在酒店,傅沉舟也没再找过我,我们像是达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。
澄园的管家倒是打来过几个电话,小心翼翼地问候,说我的卧室按我的喜好重新装好了,问我什么时候回去看看。
我嘴上嗯嗯啊啊地敷衍过去,没提要走的事。
有些告别,没必要搞得人尽皆知。
离开的前一天,公司约我去谈解约。
我赔了代言的违约金,顺手用工作室的账号发了条退圈声明。
林珊知道我要走,也知道我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回来,非拉着我去了一家私密性很好的酒吧,说要给我饯行。
结果我俩刚在卡座坐下,酒杯都还没碰一下,就遇见了傅沉舟。
他穿了一身剪裁精良的高定西装,扣子系得一丝不苟,跟这地方格格不入,像是刚从哪个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会议室直接过来的。
他手上那串从不离身的佛珠,今天罕见地没戴。
他径直走到我们桌前,低头看着我,眼神很沉,开口还是那副命令的口吻:
“姜鱼,回家。”
言简意赅,笃定得好像我还是那个必须听他话的小孩。
但这一次,我当着他的面,端起桌上的威士忌仰头灌了一大口。
辛辣的液体烧得我喉咙发紧,我看着他,忽然就笑了。
“傅先生,我的家,十年前就没有了。”
我看到傅沉舟的下颌线瞬间绷紧了。
林珊比我还看不惯他这副样子,一把攥住我的手腕,把我从沙发上拉起来,直接挡在我身前。
“傅总,您不是为爱还俗了吗?
有这闲工夫,还是回去好好照顾你的未婚妻吧。”
她拉着我往二楼走,声音不大不小,刚好够他听见:
“姜鱼我们走,不理他。
我哥前不久还跟我要你微信呢,他可喜欢你了……”
理都没理傅沉舟那张臭脸,两个人径直上了二楼的VIP包厢。
结果屁股刚沾上沙发,酒吧经理就一脸为难地搓着手进来了,一个劲儿地道歉,说今天情况特殊,店里做不了生意了。
姜鱼心里那点想玩的火苗,
“呲”
地一下就灭了。
没想到一出酒吧门口,就看见傅沉舟杵在那儿。
真是见了鬼了。
姜鱼心里冷笑,这几年她挖空心思都见不着他一面,现在她不想见了,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。
他那身冷冰冰的气场,跟背后喧闹的灯红酒绿格格不入。
他朝着姜鱼走过来,眉头拧成个疙瘩,好像有什么天大的事要说。
可张了张嘴,最后只憋出来一句:
“我送你回酒店。”
“不用了。”
说好了保持距离,就别搞这些有的没的。
姜鱼丢下这三个字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身后很安静,再没传来脚步声。
回到酒店,姜鱼把证件从包里拿出来,一张张对好。
简单冲了个澡,手机往床头柜上一扔,直接关机,被子蒙头就睡了过去。
第二天一早,林珊把她送到机场。
手机刚开机,屏幕“嗡”地一震,各种消息通知差点把手机卡死。
果不其然,她昨晚那条退圈声明,又爆了。
网上那些人骂得更难听了,说她倒贴货没人要,只能灰溜溜滚出圈,找干爹当小三去了。
林珊气得脑门都突突地跳,一把抢过手机,直接切到姜鱼的微博号。
咔咔几张截图,遗产公证书、二姨送的那颗三个亿的粉钻戒指,全甩了上去。
手指在屏幕上戳得梆梆响,配上一段文字:
【我们家姜鱼是正儿八经的千金大小姐,网上这群穷屌丝可高攀不起。
仙女不跟你们玩了,退圈结婚去!】
姜鱼尴尬得脚趾都快在鞋里抠出三室一-厅了,一把将手机推回去:
“珊珊,普罗旺斯那边我二姨一家都在出口等我,这手机你帮我处理了吧。”
话音刚落,机场广播响了起来,提醒她该登机了。
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,林珊的声音都带了哭腔:
“姜鱼,以后一定要幸福啊。”
“我会的,你也是。”
姜鱼最后看了一眼这座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,然后转身,一步步走向登机口,再也没有回头。
十年相处,七年爱慕,五年纠缠……
傅沉舟,我终于可以放下你了。
希望我们,再也别见了。
飞机滑行,引擎轰鸣声越来越大。
就在机身猛地一沉,腾空而起的那一刻——
她丢给林珊的手机,突然在包里疯了似的响了起来。
屏幕上跳动的三个字,是:傅沉舟。
***
五年后。
星海机场。
“诶,你看那个人,是不是Olivia?”
“我靠,拍出《无望沉沦》的大神居然是个女的?
还是咱们中国人?”
几个来接机的工作人员交头接耳,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,死死盯着从出口走出来的那个女人。
高腰牛仔裤,棕色短皮夹,衬得那腰是腰,腿是腿。
脚下一双黑色马丁靴,走起路来又轻又快,在一堆旅客里,那张白得发光的脸简直鹤立鸡群,又野又飒。
“怎么这么好看!
不对……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?”
“听说是以前混娱乐圈的,后来突然退圈结婚去了。”
“姜鱼?!卧槽居然是她!”
说话间,那个女人已经朝他们这边举着的牌子看了过来,微微抬了抬手:
“鸣映工作室?”
工作人员赶紧点头哈腰地迎上去,恭恭敬敬地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。
余光偷偷一瞥,心里忍不住嘀咕,这真人也太好看了吧?
简直就是把“冰肌玉骨,肤如凝脂”这八个字给刻在脸上了。
他们在圈子里混,见过的美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,但像姜鱼这样,真人比镜头里好看十倍不止的,真是头一回见。
就这张脸,要是现在复出,光靠脸就能在热搜上挂一个月。
真人实在是太顶了。
好的,没问题。
指令已全部接收,您的专属润色助手已准备就绪。
请把原文发给我吧。
“不麻烦您,路上辛苦了!”
工作人员接过行李,语气恭敬,
“我先带您去酒店安顿。”
姜鱼点点头,跟着上了车。
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,既熟悉又陌生。
五年了,离开星海市已经整整五年。
她靠在车窗上,感觉心脏某个地方被轻轻攥了一下。
她原本以为,自己去了普罗旺斯,这辈子都不会再踏上这片土地。
直到二姨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,说:
“真放下了,就别怕见。
不然,那点事,能在心里搁一辈子。”
所以,她回来了。
车子每开过一个路口,几乎都能看到傅氏集团的巨幅广告牌,LED屏上闪过一张张明星代言的脸,LOGO在阳光下刺眼得不行。
姜鱼下意识地收回目光,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了敲。
她一遍遍告诉自己,早就放下了。
大概……只是有点近乡情怯吧。
思绪像断了线的珠子,不受控制地滚回了五年前。
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,还好,还好当年走得够快,不然现在,自己可能真的成了整个星海市的一个笑话。
车里的气氛有点闷。
工作人员大概是感觉到了,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的大屏幕,小心翼翼地找了个话题:
“Olivia老师,听说您之前……
也是演员?”
“嗯。”
姜鱼的回答很轻,
“为了结婚,退了。”
话音刚落,车里几个人的视线,都若有若无地落在了她无名指那枚钻戒上。
光线一晃,钻石切面闪过一道细碎的光。
大家心里都在嘀咕,得是什么样的男人,才能让这样有才华又有颜值的女人,甘愿放弃一切。
毕竟,她当年一部《无望沉沦》,几乎拿遍了国际上所有能拿的摄影奖,拿了个大满贯。
“Olivia”
这个名字,在圈子里就是金字招牌。
这次的新片,为了等她的档期,整个剧组——一群老戏骨,耗资巨大的场景——硬生生拖了八个月才准备开拍。
这种分量,不是谁都有的。
工作人员把姜鱼送到酒店安顿好,她把行李箱往房间里一推,转身又让他们把自己送去了玫瑰园。
“玫瑰园”
这三个字,念出来的时候,舌尖都还有点发涩。
那是傅家名下的一处私宅。
当年傅沉舟为了护着心上人,眼睁睁看着她的演艺事业被几张尺度照毁得干干净净。
事后,他把玫瑰园的产权转到了她名下,算是“补偿”
她本来是不想要的。
可闺蜜林珊在电话里吼她:
“委屈都受了,钱还不要?
伤害都造成了,你跟他客气什么!”
后来,她就把玫瑰园丢给了林珊打理。
没想到,那丫头竟然把这里经营成了星海市有名的网红打卡地,每天养花种草,偶尔还客串导游,小日子过得比谁都滋润。
五年没见,她回来的第一面,理应是见她。
与此同时,傅氏集团顶层。
助理白城拿着一份刚签好的合同,站在总裁办公室门口,深吸了一口气,才抬手敲了敲门。
“进。”
门里传出的声音很冷,像冬天结了冰的湖面,没什么温度。
外界都说他们的傅总像“京圈佛子”,清心寡欲。
只有他们这些身边人才知道,自从姜小姐五年前离开,这位就彻底成了一个工作狂。
对自己狠,对下属更狠。
白城推门进去,低着头:
“傅总,Olivia已经到星海了,合同签好了,随时可以开机。”
办公桌后的男人头也没抬,目光依旧落在文件上,只淡淡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“《黎明将至》必须拍好,她有什么需求,尽管提。”
傅沉舟头都没抬,只是朝旁边伸了伸手。
白城立刻会意,把一份合同放到了他手边,纸张和桌面接触的声音很轻,但在过分安静的办公室里,还是听得一清二楚。
他翻开合同,目光习惯性地扫到最后一页的签名栏,那只准备去拿笔的手,就那么悬在了半空。
签名的笔迹太熟悉了,每一个转折,每一个收笔的力道,都像是用刀尖在他心上重新划了一遍。
“Olivia……”
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念出这个名字,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。
眼前昂贵的文件、冰冷的桌面,瞬间都模糊了。
清晰起来的,是姜鱼那张脸。
她总是喜欢歪着头对他笑,眼睛弯成月牙,嘴角边有个小小的梨涡。
五年来,这张脸总是在他梦里出现。
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,一阵阵地收紧,让他有点喘不过气。
他捏着合同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,那张薄薄的纸,几乎要被他揉碎。
“姜鱼……你在哪里?回来好不好?”
指尖在冰凉的平板屏幕上轻轻一划,嗡嗡作响的思绪才被拉回现实。
白城的声音很轻,像怕惊扰了什么:
“傅总,玫瑰园那边,还要继续盯着吗?
五年了,姜小姐从没和那边联系过。”
玫瑰园。
这个词像一颗被丢进深潭的石子,让他心里那片死水泛起了一圈圈涟漪。
他记得,那是姜鱼十七岁时,睁着亮晶晶的眼睛,拽着他的袖子说最想要的生日礼物。
后来他真的买下送她了,可她一次都没去住过。
那个地方,连同“姜鱼”这个名字,都快被他锁进记忆的柜子里,以为再也不会打开了。
他自己也一次没踏足过,只知道,姜鱼走后,那地方就转给了林珊。
他喉咙有点干,声音比平时哑了几分:
“继续盯着。
如果她……有和玫瑰园联系……”
“我第一时间通知您。”
白城点了点头,转身带上了办公室的门。
门外,白城刚准备跟秘书室的人交代几句,就看见负责盯梢的人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,额头上全是汗,说话都带着喘。
“白助!Olivia……
Olivia去了玫瑰园!”
白城眉心一跳:
“Olivia?
她去玫瑰园干什么?”
他心里那点不安的感觉又冒了出来。
如果只是去看个景,不至于让盯了五年的人这么火急火燎地跑一趟。
唯一的可能,就是她和现在的主人林珊认识。
可Olivia一直在国外活动,跟林珊八竿子打不着,这两人怎么会凑到一起?
白城脑子里有根弦“嗡”地一下绷紧了。
他没再犹豫,抓起外套就往外走:
“去玫瑰园。”
**玫瑰园里。
**
林珊抓着姜鱼的胳膊,力气大得像是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。
她的眼眶红红的,声音里带着一点没褪干净的哭腔。
“当初送你走,是我这辈子最后悔,也最不后悔的事。
我当时真的以为,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……
真好,你回来了。”
她吸了吸鼻子,小心翼翼地问:
“这次……还走吗?”
“这次……说不好。”
姜鱼想起那个男人又犟又爱吃醋的脾气,给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。
她看着林珊激动的样子,心里也跟着一酸,眼圈也热了。
“好吧,”
林珊像是想起了什么,
“我听说你这次回来,是跟傅氏签了合同。
你……真的想好了?
你对傅沉舟那个人……”
她话没说完,但意思都摆在那儿。
姜鱼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,像是在安慰她,也像在说服自己:
“放心吧珊珊。
五年前我既然能走,就是已经放下了。
这次纯粹是为了工作,不会再犯傻了。”
她说话的时候,无名指上那枚戒指冰凉的戒圈,硌到了林珊的手心。
林珊的目光落在那枚戒指上,停了两秒,最后化成一声重重的叹息:
“你想开了就好。”
只有她知道,姜鱼走后那几年,傅沉舟有多后悔。
跟苏慧颖那点破事儿掰扯清楚后,明里暗里派人来她这儿打探了多少次姜鱼的消息。
这不是后悔是什么?
“哎呀!”
林珊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猛地想起傅沉舟还派人盯着这儿呢!
虽然工作上迟早要见面,但现在这个节骨眼,还是在玫瑰园这个地方私下见面,怎么想怎么尴尬!
林珊正后悔自己太冲动,想着怎么才能把姜鱼留下住一晚,院门口就传来了脚步声。
白城提着一个礼盒站在门口,笑得客气又疏离。
“打扰了林小姐。
快过节了,傅总让我来给您送份节礼。”
白城的话说了一半,像被谁掐住了脖子,后半句硬生生堵在了嗓子眼。
他直勾勾地盯着从沙发上站起来的那个身影,手里的礼品袋晃了一下。
要不是塑料提手勒得掌心发疼,他真想抬手给自己一下,看看是不是眼花了。
“姜、姜小姐?
您……您回来了?!”
他声音都带了点不确定。
姜鱼像是没注意到他的失态,不紧不慢地站起来,朝他走近了两步,很自然地伸出手。
嘴角挂着那种恰到好处的、又客气又疏离的笑。
“白总助,你好。
合同应该收到了吧?”
“合同……”
这两个字像个开关,让白城脑子里瞬间闪过今天经手的所有文件。
傅氏的合同堆成山,但能到他这儿的,只有那么几份顶重要的。
而今天最特殊的那一份,就是刚归国那位知名摄影师Olivia的。
Olivia。
姜鱼。
这两个名字在他脑子里猛地撞到了一起。
白城感觉自己后背都僵了,他看着眼前这个从容的女人,终于把人和名字对上了号,声音都变了调:
“所以,您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Olivia?!”
完了。
那傅总那边……!
这事儿必须得马上告诉傅总!
白城心里跟揣了个火炉似的,焦得不行。
傅总对姜小姐那点心思,他一个旁观者,这五年看得比谁都清楚。
身边干净得像张白纸,一个女人都没有。
圈里新捧的那个小花,眉眼间不就是照着姜小姐的模子找的吗?
就连那个公开官宣过的苏慧颖,圈外人不知道,他们这些身边人还能不明白?
不过是逢场作戏,早八百年就没联系了。
也就那些狗仔还抓着不放,硬要把他俩往一块凑。
姜鱼只是微微笑了笑,声音很淡:
“没你说的这么夸张。”
“姜小姐,好久不见。”
白城赶紧把正事办了,
“合同已经收到了,您先休息几天,具体开拍的日期和地点,到时候会通知您。”
“好。”
“那酒店这边……
要不我帮您退了?
澄园那边,您原来的房间……”
他想说,那房间一直为您空着。
可话还没说完,就被姜鱼轻轻打断了。
“酒店我去看过了,挺好的。”
她垂下眼,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,
“澄园就不麻烦了,我既然已经搬出来了,再去打扰傅先生夫妻俩,不太合适。”
“傅总他没有……”
白城下意识地就想解释。
话到嘴边,他的视线却不经意地落在了姜鱼葱白的手指上。
那上面,一枚戒指在灯光下闪了一下,晃得他眼睛生疼。
白城剩下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。
是啊,他怎么忘了,当年姜小姐就是为了结婚才走的。
虽然那时候谁都不信,她对傅总的喜欢,整个圈子都知道,怎么可能说走就走。
可现在,那枚戒指就戴在她手上,不信也得信了。
白城脑子里“嗡”的一声。
那他们傅总……这五年算什么?
白等了?
那傅总和姜小姐,就这么……彻底错过了?
他后面又客套了几句,脑子都是懵的,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回了傅氏,结果一问,傅总出去了。
他赶紧摸出手机,手都有点抖,发了条消息过去:
【傅总,Olivia就是姜小姐,她已经回国了,在玫瑰园。】
消息发出去,却像石沉大海,迟迟没有回音。
另一边,手机屏幕的光映在脸上,那几个字像针一样扎进苏慧颖的眼睛里。
姜鱼!
她居然回来了!
还是以Olivia的身份!
听到屋内传来开门声,她手指飞快地划过屏幕,点了删除,然后把手机悄无声息地放回原处,整个过程,心跳得像打鼓。
傅沉舟一进屋,就看到沙发上的人影,屋里的空气瞬间就冷了下来。
他脸色沉得吓人,声音里没有一点温度:
“你怎么进来的?
出去!”
“密码没改,我就……”
苏慧颖站起来,声音里带着点哭腔,
“沉舟,我给你打电话发消息你都不回,我只能来找你……”
傅沉舟拧着眉,那种不耐烦几乎要从眼睛里溢出来。
他喉咙里压着火,刚要发作,视线却对上了苏慧颖那张脸。
灯光下,那双眼睛,那个鼻尖,有那么一瞬间,几乎和记忆里的人重合了。
他胸口猛地一滞,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。
傅沉舟的声音没什么起伏,像是陈述一件跟天气一样平常的事。
“我对你没有兴趣。
五年前那场戏,只是需要有个人站在我旁边,恰好是你而已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来,没什么温度。
“如果下次还搞不清自己的位置,苏慧颖这个名字,就会在圈里干干净净地消失。”
“别……”
苏慧颖的声音一下子就软了,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,
“沉舟,我就是想问一下,《黎明将至》那部戏,我真的……
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?”
“选角导演没通知你?”
傅沉舟反问,语气里甚至带了点嘲弄,让苏慧颖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。
圈里跟她不对付的那个小花都拿到了角色,她顶着“傅沉舟的人”这个名头,结果连个试镜通过的消息都没有。
这事要是传出去,她就成了个彻头彻尾的笑话。
她不甘心,真的不甘心。
“你要是真那么想演,”
傅沉舟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,慢悠悠地抛出最后一句话,
“下周还有群演的选角,你可以去试试。”
“不过,就你现在这水平,如果不下功夫,可能连群演都选不上。”
话音刚落,她已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出了门外。
“啪!”
厚重的木门在她眼前合上,震得空气都嗡嗡作响。
门板上倒映着她那张难堪到扭曲的脸。
苏慧颖死死咬着嘴唇,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。
不行,绝对不行!
为了这部戏,她早就让人把风声放出去了,现在别说主演,连个配角都捞不着,她的脸要往哪儿搁?
她必须进去,无论用什么办法!
一想到姜鱼也会到场,苏慧颖心里就有点堵。
在姜鱼面前跌份?
那不行,想什么办法都得去。
脑子里正乱着,一个名字忽然闪了进来——孟导。
对啊,今晚孟导也在!
那位久未露面的大人物,听说连国家级的大型活动都请他出山。
要是能搭上他这条线,一个电影角色又算得了什么?
想到这,苏慧颖心里的那点不甘心一扫而空,嘴角忍不住向上勾,连带着眼神都亮了。
“姜鱼,今晚真不留下陪我了?”
林珊拉着姜鱼的手,指尖都捏紧了,就是不肯松。
这话她下午已经翻来覆去问了好几遍,语气里带着点小女孩似的央求。
姜鱼心里也觉得过意不去。
可这顿饭,她躲不掉。
说是珠宝晚宴,其实是《黎明将至》的资方攒的局。
她是核心主创,主办方请了那么多次,她要是不到场,怎么也说不过去。
本来算着时间,下午就该回酒店准备了,结果被林珊拉着一聊,抬头一看,窗外的天色都擦黑了。
林珊看她一脸为难,也知道这事的重要性,叹了口气,这才松开手:
“去吧去吧,正事要紧。”
和林珊告别后,姜鱼回了酒店。
助理已经把礼服挂在衣架上,静静地等着她。
她换上衣服,对着镜子,用粉扑在脸上轻轻按了几下,把唇色补得更饱满一些,这才动身。
车还没到星海酒店,远远就看见一片闪光灯,把夜色照得跟白天似的。
长枪短炮把酒店门口堵得水泄不通。
嘴上说是私人晚宴,可谁不知道,今晚到场的,不是顶流就是名门。
甚至有几个名字,平时是想请都请不来的。
那帮记者眼睛都尖着呢,除了拍明星的红毯照,所有人心里都憋着一个大目标——傅沉舟。
这位鬼才导演要拍冲奖作品的消息,早就在圈内传遍了。
项目还没开机,光是“谁能拿下角色”这个话题,就能在热搜上挂两天。
所以大家心里都有个谱,今晚这场饭局,就是个风向标。
能被请来的,八成都是傅导的备选。
记者们干脆在门口架起了手机,开了直播。
屏幕前的网友跟开盲盒似的,猜着下一辆车里会是谁。
每下来一个人,直播间的弹幕就炸一次,名字也立刻被顶上热搜。
就在这时,一辆黑色的保姆车稳稳停下。
车门一开,记者们的镜头瞬间对了过去。
一只踩着银色高跟鞋的脚先探了出来,接着,苏慧颖提着裙摆,从车里走了下来。
闪光灯中,她站定,对着镜头从容一笑,然后转身,走向红毯尽头的签到处。
闪光灯跟不要钱似的,咔嚓咔嚓响成一片。
所有镜头都死死地对准了同一个方向。
五年了,自从苏慧颖和傅沉舟订婚之后,就再没传出过任何动静。
但圈子里的人都憋着一口气,私下里猜他俩早就隐婚了。
下午那张苏慧颖进出傅沉舟别墅的高清图,简直就是往这锅滚油里浇了一瓢水。
“你说,苏慧颖不会真跟傅总隐婚了吧?”
一个年轻记者压低声音,悄悄问旁边的前辈。
“那还能有假?
指纹锁直接进门,那图你没刷到?”
前辈头都没回,眼睛还盯着取景器,
“这还能是朋友?”
“可都这么些年了,怎么就爆出来这一次?
而且他俩不一直各住各的吗……”
“傅总多忙啊,息影后筹备那部《黎明将至》,光准备工作就磨了一年多。
苏慧颖不也一样,全国各地飞,虽然拍的戏嘛……
一直没什么水花。”
话音刚落,又一辆黑色的车悄无声息地滑到跟前,稳稳停下。
周围的议论声瞬间就小了,所有镜头齐刷刷地调转方向,像被磁铁吸住了一样。
手机直播间里,弹幕都顾不上聊苏慧颖了,密密麻麻地刷着问号:
「谁来了?谁来了?」
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,等着。
可那车门,就是半天没动静,把所有人的胃口都吊到了嗓子眼。
终于,门开了。
先探出来的,是一只白色细高跟鞋的鞋尖。
紧接着,一只脚稳稳落地,从脚踝到脚背的线条干净利落,皮肤白得在闪光灯下几乎晃眼。
当那道身影出现时,现场的快门声都好像停滞了一秒。
那是一条纯白色的缎面礼服,裙摆恰到好处地停在小腿,随着她走动的步伐,偶尔能瞥见纤细的脚踝。
最让人屏息的是后背,利落的剪裁一直开到腰际,衬得那片皮肤像冷玉一样。
镜头再往上,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眯了眯眼。
闪光灯像疯了一样在她脸上炸开,那张脸白得几乎在发光。
杏眼很大,看过来的时候眼神沉静,高挺的鼻梁侧面,一颗小小的痣,像墨点落在雪地上,莫名地让人移不开眼。
她身上有种很矛盾的气质,像是极致的纯净,又带着点说不清的故事感。
“……这谁啊?”
人群里有人压着嗓子问。
“新来的?没见过啊,这长相……
不出道可惜了。”
“等等,我好像想起来了……”
一个老记者的声音有点发抖,
“是姜鱼!当年的那个‘飞天菩萨’!
是她!”
“姜鱼?”
旁边年轻的实习生一脸茫然,
“谁啊?这么一张脸,没道理我不认识。”
“五年前那事儿你忘了?
闹得那么大,她转头就退圈嫁人了,谁知道是真是假。”
“你看她无名指!”
现场还没炸开锅,直播间的弹幕已经疯了。
“虽然但是,这张脸是真的能打,五年了都没变啊!”
“劣迹艺人能不能别出来恶心人了?
演技又不行,当年的事当我忘了?”
“退圈了就好好当你的富太太,非要出来抢资源,到时候电影扑街了就好看了。”
“她演《黎明将至》?
那可是冲奖的片子,导演疯了吗?
有她在,这电影算是毁了。”
“有一说一,人家本来就是大小姐,回娱乐圈估计就是玩票,你们不想看可以不看。”
这条评论很快就被“洗地”的骂声淹没了。
短短几分钟,社交平台几乎瘫痪,几个词条以“爆”的姿态冲上热搜:
#姜鱼复出#
#姜鱼出演《黎明将至》#
#大小姐回娱乐圈玩票#
姜鱼当然不知道手机那头已经掀起了怎样的风浪,她只是踩着红毯,一步一步,走得从容又平静,仿佛周围的喧嚣都跟她无关。
直到她停下脚步,抬起眼,和不远处站着的苏慧颖对上了视线。
“好久不见。”
苏慧颖先伸出了手,嘴角弯着,眼睛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。
她声音甜得发腻,但听在我耳朵里,每个字都像是从后槽牙里硬挤出来的。
我只伸出指尖,礼貌性地碰了一下就立刻收了回来,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,转身就想走。
结果刚迈出半步,手腕就被人死死攥住了,那力道大得吓人。
苏慧颖像是生怕周围的镜头听不见,音量陡然拔高,一字一句地问:
“姜鱼,当年照片风波后你退圈那么久,这次怎么突然回来了?”
这话一出,现场嗡的一声,所有的镜头瞬间都怼到了我的脸上,闪光灯亮得刺眼。
几乎是同一时间,网络直播的弹幕彻底炸了。
“快去扒!五年前那个照片门,还有人记得吗?”
“这是傍上哪个大佬了吧?
都糊成那样了,还能空降《黎明将至》这种大制作?”
“就她那点演技,跟影帝影后们对戏?
资本真是瞎了眼。”
偶尔飘过一两句弱弱的支持,
“也许人家这五年演技进步了呢?”
很快就被淹没了下去:
“进步?笑死,楼上新来的水军?”
混乱中,甚至有人翻墙扒出了我这几年的动向。
“不对啊,我看她拿了个奖,翻译过来好像叫……
国际摄影金奖?”
“IPPI大赛?
我去,她还有这本事?
不会也是大佬给买的奖吧?”
这一点点真相,瞬间消失在了更多的嘲讽里。
我没理会手腕上那股力道,甚至都没去看苏慧颖,只是平静地转向镜头,声音不大,但刚好能盖过现场的议论声:
“当然是工作需求。”
苏慧颖脸上的笑僵了一瞬。
镁光灯下,我能看到她紧绷的下颌线,但她还是硬撑着又挤出一个笑,追着问:
“是参演《黎明将至》吗?”
采访的闪光灯晃得人有点眼晕,我握着话筒,听着那堆关于定档保密协议的问题,只是笑了笑。
“这个嘛,暂时还不能说。”
我顿了顿,眼神扫过镜头,语气很轻,
“总之,和苏小姐走的路子不太一样。”
我这话一说完,直播间屏幕上的弹幕,瞬间像炸了锅一样滚过去。
“什么意思?
内涵苏慧颖没演《黎明将至》?”
“笑死,苏慧颖的演技,碰瓷姜鱼都算抬举她了。”
“楼上做什么梦呢?
傅导是苏慧颖的人,这种大制作不给自己人,给一个消失五年的人?
官宣出来之前我一个字都不信!”
屏幕上吵成一团,话题很快就歪到了我跟苏慧颖那张过分相似的脸上。
“我怎么觉得,是苏慧颖长得像姜鱼啊?
哪有正主像替身的道理?”
“附议……”
“长得像又怎么样,傅总当年官宣认爱的人可是苏慧颖,正主在这儿呢。”
就在弹幕快要把屏幕淹没的时候,一辆黑得发亮的劳斯莱斯,悄无声息地滑到了红毯尽头。
弹幕瞬间换了风向,满屏都是惊叹号。
“傅总!是傅沉舟!”
“我的天,他怎么也来了!”
主持人的声音都高了八度:
“有请我们的傅氏集团总裁——傅沉舟先生!”
车门开了。
先是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,接着,一条被西裤包裹得笔直的长腿迈了出来。
傅沉舟就这么站在了镁光灯下。
剪裁合身的西装把他常年健身的身材勾勒得恰到好处,那张脸,岁月好像格外优待他,跟五年前比,几乎没什么变化。
还是那么扎眼,只是眉眼间多了点儿说不清的沉稳味道。
他对着镜头那边微微颔首,然后迈步往前走。
就在他抬眼的一瞬间,整个人像被谁按了暂停键,脚步就那么硬生生地停在了原地。
我清清楚楚地看到,他的瞳孔在那一刻缩了一下。
然后,我听见自己的名字,从他嘴里吐出来,声音不大,甚至有点发颤。
“姜鱼。”
看他那样子,我猜,他大概打死也想不到,我们俩的重逢,会是在这种场合。
那一瞬间,一个念头几乎是本能地闪过他的脑子——又是哪个合作商送来的“礼物”?
但只一秒,他就把这个想法掐灭了。
眼前这张脸,他认得。
是姜鱼。
他找了整整五年的姜鱼。
他整个人像被谁按了暂停键,连呼吸都忘了,可对面的人却从容得像在参加一场普通的商务酒会。
姜鱼朝他伸出手,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,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一丝波澜:
“好久不见,傅总。”
傅。
总。
这两个字像一盆冰水,兜头浇下来,傅沉舟眼里的光瞬间就暗了。
他设想过一万种重逢的可能,唯独没想过,开场的会是这两个字。
他往前走的每一步,都像是踩在自己心上。
那张向来自持的脸,差点就没绷住。
她回来了。
却用这种客气又疏远的方式,在他和她之间,清清楚楚地划下了一条线。
人群里,窃窃私语声像潮水一样,压都压不住。
“你们刚才听见没?
傅总叫她……姜鱼?”
“不可能吧,你听错了?
傅总那种人,怎么可能叫得这么亲密?”
“我好像也听见了……
不过,叫前辈也正常?”
“别人正常,但他可是傅沉舟啊!
那个清冷佛子!
你见过他对哪个女人这样过?”
会场里的风言风语,下一秒就同步到了网上,舆论瞬间炸开。
有人骂,自然就有人磕。
一条评论悄悄冒了头:
「我怎么觉得姜鱼跟傅总好配啊,我把他俩P一起了,这颜值,绝了!」
下面配了张P得天衣无缝的红底结婚照。
评论区瞬间被“卧槽”刷屏,但紧接着,苏慧颖的粉丝就冲了进来:
「姜鱼这种人还有粉丝?
洗地机多少钱一小时啊?」
「笑死,傅总唯一认过的只有我们家慧颖好吗?
某些人上个晚宴也要硬蹭,脸皮真厚!」
“行了行了,傅总就客气一句,怎么还有人当真了呢……”
主持人眼看着手机屏幕上滚动的弹幕越来越离谱,赶紧清了清嗓子,打着圆场把人往里让。
可傅沉舟的视线,就跟黏在姜鱼身上似的,从头到尾就没挪开过。
果不其然,#傅沉舟盯姜鱼#、#傅沉舟的目光看狗都深情# 这类词条,像坐了火箭一样往上蹿。
而风暴中心的姜鱼,连眼皮都没抬一下,径直走进了内场。
找了个角落站定,姜鱼才摸出手机。
屏幕上明晃晃地挂着好几条和自己相关的热搜,她只是扫了一眼,指尖一划,就退出了界面。
嘴长在别人身上,随他们说去吧。
五年前,她可能会为了这些彻夜难眠。
但现在,心里的那片海,早就风平浪静了。
回国前,身边所有人都捏着一把汗,生怕她再见到傅沉舟,会绷不住。
可他们不知道,那颗心,五年前就彻底凉透了,再也捂不热了。
所以当傅沉舟端着酒杯径直朝她走过来时,姜鱼甚至连步子都没挪动一下。
她只是抬起手,用自己的杯沿轻轻碰了碰他的,位置还稍稍低了那么一点,是晚辈对前辈的礼数。
“傅总,开拍时间定下来后,让白助理随时通知我就行。
给我两天倒时差,随时可以进组。”
她声音不大,清清冷冷的,像杯子里的冰块。
周围不少人竖着耳朵,假装不经意地往这边瞟。
结果听到这么一句公事公办的话,差点没把下巴掉地上。
就这?
网上那些人到底在脑补什么?
一口一个“傅总”,客气得都能直接在旁边签合同了。
“嗯,好。”
傅沉舟握着杯脚的指节微微收紧。
那句盘旋了无数遍的“姜鱼,这五年……过得好吗”,就像块又干又硬的石头,死死地卡在喉咙里,怎么也吐不出来。
傅沉舟自己都觉得陌生。
什么时候,他变得这么瞻前顾后了?
想当年姜鱼十八岁,红着脸站在他面前说喜欢,他干脆得近乎冷酷,用行动告诉她,有些线不能越,有些人不能想。
他怕啊。
怕她分不清依赖和爱情,更怕自己心里那点见不得光的念头失了控。
他大她那么多,万一她只是一时冲动,走错了路怎么办?
他能做的,就是亲手把她推开。
可现在呢?
五年了,她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面前,他却连一句最简单的问好都卡在喉咙里,像吞了块滚烫的石头,上下不得。
他怕,怕自己一开口,第二天醒来,这个位置又空了。
就像五年前那个早晨,整个屋子死气沉沉,连空气里她常用的那点洗发水味儿都散得一干二净,好像那个人从没来过。
她追了七年,他躲了七年。
到头来,好像全错了。
“你瘦了很多。”
傅沉舟终于开了口,声音有点哑,每个字都磨着喉咙。
姜鱼闻声抬起眼,目光在他脸上停了一秒,随即轻轻笑了笑,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:
“毕竟要订婚了,瘦点拍照才好看。”
那句话像一颗子弹,瞬间在他脑子里炸开,嗡嗡作响。
他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血色正一点点往下褪。
大厅璀璨的灯光下,她无名指上那枚戒指折射出的光,像一根细细的针,直直扎进他眼睛里。
他喉咙发紧,
“是谁”
两个字,怎么都问不出来。
“沉舟……孟导在那边,想请你喝一杯。”
一只手轻轻搭上他的手臂,苏慧颖的声音又软又柔。
她嘴上在笑,看向姜鱼的眼神却像淬了层冰,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。
对她来说,一个消失五年还马上要结婚的前任,构不成任何威胁。
孟导是圈内前辈,和傅家老爷子有交情,这个面子不能不给。
傅沉舟最后看了姜鱼一眼,那眼神里有太多东西,最后只压成两个字:
“等我。”
姜鱼没什么表情,点了点头。
她的目光跟着傅沉舟移动,又滑过他身后亦步亦趋的苏慧颖,最后像掸掉一点不存在的灰尘似的,收了回来。
姜鱼端着酒杯,自己一个人溜到了阳台。
里头觥筹交错,人声热得发闷,她只想找个地方透口气。
早知道会碰到那种扫兴的人,她说什么也不会来。
“小姐你好,自己一个人?”
一道有点油腻的男声从背后传来,
“有幸请你喝一杯吗?”
姜鱼回头,看清了那张脸,有点眼熟。
脑子里过了一下,想起来了。
这不是最近那部偶像剧的男主角么?
工作室的小姑娘们天天追剧,午休时叽叽喳喳聊八卦,她听过几耳朵。
听说他背后关系复杂,男女金主就好几个。
她心里咂了下嘴,还真是业务繁忙,居然还有空出来闲逛。
姜鱼上下扫了他一眼,目光里的那点温度瞬间就没了。
“不好意思,不用了。”
她转过身,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懒得给。
男人脸上那副志在必得的傲慢劲儿一下就僵住了。
姜鱼刚迈开步子,手腕突然一紧,被他死死拽住。
“你知不知道我是谁?”
他的声音压得很低,带着一股被冒犯的火气。
苏锦城最近正当红,到哪儿不是被捧着?
今天居然在一个女人这儿碰了钉子,面子上怎么挂得住?
他打量着姜鱼,眼神里多了几分不加掩饰的轻蔑。
“装什么清高?
五年前那些照片,网上删干净了吗?”
“照片”
两个字像根针,一下子扎进了姜鱼的耳朵里。
嗡的一声,五年前那些铺天盖地的恶毒评论、不堪入目的P图,好像瞬间又活了过来,挤得她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。
她的脸色确实沉了下去,手腕被他抓着的地方,传来一阵不舒服的触感。
但奇怪的是,心里那股滔天的火气,竟然没有烧起来。
这感觉很陌生。
五年前的她,和五年后的她,到底是不一样了。
在这个圈子里混久了,姜鱼早就明白一个道理:永远别想着自证清白。
不信你的人,就算你掰开他的耳朵,把真相灌进去,他照样一个字都听不见。
脏水泼过来,解释一次,已经是极限。
至于别人怎么看,怎么想,那是他们的事。
但这不代表,谁都能跳到她脸上来踩一脚。
她刚吸了口气,准备开口,身后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砸了过来,像一块冰,冷得人一哆嗦。
“你算个什么东西,也敢对她指指点点?”
傅沉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,一张脸沉得能滴出水。
他周围的空气好像都凝固了,明明是热闹的宴会厅,他站的那一角,却冷得像个冰窖。
刚刚还趾高气昂的苏锦城,一看来人,脸上的肌肉瞬间换了个走向,堆出一个近乎谄媚的笑:
“傅总,我是陈总监推荐来的。
是她,是姜鱼她看我没参演,先对我说话不客气的,我这才……”
他那张帅气的脸,硬是挤出几分委屈,眼眶都泛着点水光。
姜鱼差点笑出声。
难怪能火,这演技,不去拿奖真是可惜了。
只是不知道,靠这点东西,在这人踩人的圈子里,他还能蹦跶多久。
“陈生?”
傅沉舟嘴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,
“白城,通知陈生,所有合作,立刻终止。”
他顿了顿,视线像扫过一件垃圾似的落在苏锦城身上。
“至于这个……
东西,扔出去。
明天开始,我不想在任何地方,看到关于他的半点消息。”
每一个字,都像一颗钉子,把苏锦城的职业生涯死死钉进了棺材里。
苏锦城脸上的表情彻底僵住了,那点准备好的委屈还挂在嘴角,看起来滑稽又可悲。
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,不过一分钟,自己的人生会从云端直接坠入深渊。
“不!不要!”
他腿一软,扑通一声就跪下了,也顾不上什么脸面,手忙脚乱地去抓姜鱼的裙边,
“傅总,我错了,我真的错了!
姜鱼姐,姐,你帮我求求情,我错了……”
傅沉舟的眼神更冷了,像是结了一层霜。
“把他扔出去!”
话音刚落,白城一挥手,两个保镖立刻上前,一人一边架起还在哭嚎的苏锦城,动作干脆利落地从后门拖了出去。
前后不过两分钟,这一角的闹剧就无声无息地结束了。
白城面无表情地对着周围投来探寻目光的人,公式化地解释了一句:
“不好意思,他突然发病,惊扰各位了。”
鬼才信。
但在场的人,都得做出信了的样子。
谁敢去质疑傅沉舟身边的人?
谁又敢去议论傅沉舟的决定?
只是所有人心里的那点好奇,像野草一样疯长。
这个刚红起来的苏锦城,到底是哪句话说错了,能把傅沉舟这尊活阎王得罪成这样?
有胆子大的,悄悄往阳台这边挪了两步,想看个究竟,结果立刻被白城不动声色地拦下了。
隔着月光,只隐约看到一个女人的侧影。
是姜鱼?
怎么又是她!
人群里起了些微的骚动,看向她的眼神,比五年前那场丑闻时,还要复杂。
这个女人,跟傅沉舟到底是什么关系?
“他其实也没说错什么,傅总何必发这么大火?”
姜鱼的声音很轻,飘在阳台冰凉的空气里,
“毕竟五年前,那些照片的事,我确实没什么资格说不。”
“傅总”
两个字,像一堵墙,瞬间把两人的距离推回了原点。
甚至比原点,更远。
傅沉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,喉结滚动了一下:
“姜鱼,不是那样的。”
他想解释,哪怕知道这话说出来有多苍白。
“我还有事,先走了,傅总。”
姜鱼却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,转身就走。
手腕猛地一紧,被人从身后攥住了。
那力道很大,却又透着一股死死的克制,仿佛生怕弄疼了她,连指尖都在微微发抖。
两个人就这么背对着,像两尊雕塑,谁也没先动,谁也没先开口。
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手腕上的力道忽然就松了。
身后传来他有些干涩的声音:
“我送你回……”
“不用了。”
姜鱼打断他,语气客气又疏离,
“助理已经在楼下等我。
小叔你还要上台发言,先忙吧。”
她说完,头也不回地就走了。
干脆利落,连个犹豫的背影都没留下。
一如五年前。
那股没着没落的慌乱又涌了上来,像有只手攥住了傅沉舟的心脏,让他喘不过气。
白城跟在旁边,大气都不敢出。
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傅总。
平时那个杀伐果断,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傅沉舟,竟然也会有这么……低声下气的时候。
白城在心里叹了口气,脑子里莫名就想起了五年前那个佛龛。
都是因果,都是命啊。
他女朋友天天追的那些小说里,有个词叫什么来着?
哦对,追妻火葬场。
说的可不就是眼前这位么。
不过白城暗暗下定决心,傅总真要追妻,他必须得豁出命去帮忙。
毕竟他就是个苦命的打工人,老板的日子好过了,他的日子才能好过。
另一边,姜鱼眼角的余光扫到门口,黑压压一片都是记者,长枪短炮的,她到底还是没从正门走。
她找了个灯光打不到的角落,把自己陷进沙发里。
但姜鱼忘了,她这张脸,就算扔进人堆里,也是第一眼就会被注意到的。
眼看着好几个人端着酒杯往这边走,眼神都带着探究,但没走几步,就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人给半路截胡了。
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。
那道灼人的视线,像钉子一样,一直扎在她背上。
她有点烦躁。
一想到明天那些记者不知道又要怎么胡编乱造,再加上背后那道怎么都甩不掉的视线,她坐不住了,起身就准备走。
就在她站起来的那一刻,背后的视线,消失了。
主持人请傅沉舟上台讲话。
台上的人声、音乐声断断续续飘过来,姜鱼一个字都没听进去。
她现在又不混这个圈子,记者爱怎么写就怎么写,大不了她不看就是了。
主要是M国那个混小子,要是看见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评论,估计又要炸毛。
一想到微博上她和傅沉舟那个莫名其妙的热搜,姜鱼就忍不住皱眉。
哄男人这种事,她真的不拿手。
这么想着,她还是给助理发了消息,让他把车开到后门。
后门肯定也有记者,但总比前门那阵仗好得多。
果然,一路走过去还算顺利。
只是车门一拉开,姜鱼刚坐进后座,整个人就傻了。
“姜丞哲?!”
她脑子“嗡”的一声。
“你什么时候回国的?”
回国前,他明明被公司的事情绊住了脚,她好说歹说,才把他哄住,让他乖乖在M国等自己拍完戏回去。
这才几天?
他怎么就跟过来了!
“怎么,”
车里光线昏暗,男人的声音听起来阴阳怪气的,
“才跟前男友见了一面,就准备不要我了?”
这话说得冲,但姜鱼听着,反倒想笑。
她盯着姜丞哲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,明明长了张能说会道的嘴,今天却绷得死紧。
“吃醋了啊,混小子?”
姜鱼换了英文,故意逗他,然后才认真解释,
“那是我小叔,不是前男友。”
姜丞哲没接话,眼神冷得像冰,余光扫到车外鬼鬼祟祟的人影,一脚油门踩了下去,车子猛地蹿了出去。
“喂,起飞前倒是给个信号啊。”
姜鱼被晃了一下,嘴上还开着玩笑,但心里清楚,这家伙跟平时不一样了。
“严肃点,Olivia,”
姜丞哲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,
“我知道,他不止是你的小叔。”
他握着方向盘的手,手背上青筋都爆起来了。
突然。
“吧唧”
一口。
一个温热柔软的吻,轻轻落在了他的脸颊上。
“吱——”
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了安静的街道,姜丞哲猛地一脚踩停了车。
他整个人都僵住了,像被人点了穴,一动不动。
过了好几秒,才慢慢地、慢慢地转过头来。
眼睛里亮亮的,带着点不敢相信的欣喜,又混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委屈。
我刚把头偏开一点,留出说话的空隙:
“这样还不信?”
话音刚落,下巴就被他一把捏住了,力道不轻。
姜丞哲的脸就这么压了过来,呼吸有点烫,带着一股子不容分说的急切,堵住了我没说完的话。
“唔……姜丞哲!”
我用力推了他一把,感觉嘴唇都有点麻了。
这人怎么回事,每次都跟用不完的牛劲儿似的。
“好好开你的车!”
我有点恼了。
他倒是松开了我,靠回驾驶座,脸上那点紧绷瞬间就散了。
车里正放着一首老歌,他居然跟着调子吹起了口哨,手指还在方向盘上一下下地敲着。
我知道,他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,总算是落地了。
后来他才告诉我,我飞M国那天,他嘴上答应得好好的,说会乖乖在家等我。
可他下班一推开门,屋里安安静静的,衣柜里我的衣服也只剩下几件,整个空间一下子就空了。
他说他当时就站在客厅中央,心里也跟着空了一大块,那种感觉几乎要把他压垮。
他想都没想,立刻就让人订了最快一班回国的机票跟了过来。
结果一落地,手机上推送的全是关于我和傅沉舟的热搜。
我们刚认识那会儿,他就知道我跟傅沉舟的过去。
他怎么会不清楚,那个名字在我心里曾经占了多重的位置。
所以他慌了。
他后悔怎么就答应了我一个人回来接这部戏,更后悔自己居然真的天真到打算在M国等我消息。
明明有那么多资源他可以帮我拿到,为什么非得是傅沉舟?
那可是我结结实实爱了很多年的人。
他说,那是他第一次,嫉妒一个人到发疯。
这些念头,在他飞回来的十几个小时里,像车轮一样在他脑子里滚了无数遍。
但现在,他看着我,好像终于能喘口气了。
不只是因为刚才那个吻,更是因为……他从后视镜里瞥了我一眼。
我正有点气鼓鼓地靠在后座上,大概样子有点像只河豚。
这种样子,大概也只有在他面前才会露出来。
他一看过来,我就瞪了他一眼,结果他反而笑意更深了。
车子在酒店门口猛地停稳,他拉着我就往楼上走,声音里带着点风尘仆仆的疲惫和委屈:
“老婆,我不想一个人待着。”
我被他这副样子弄得没脾气,凑到他耳边,压低声音说:
“自己解决。”
然后我刷开房门,把他往外推了推。
“我知道你房间就在隔壁。”
“还没来得及定呢。”
他垂着眼,睫毛一眨一眨的,看着特别无辜。
骗谁呢。
连我住的楼层和门牌号都摸得一清二楚,会没定房间?
这人每次我出差,都雷打不动地在隔壁开一间房,说是要“守护老婆大人”
我心里正腹诽,就听见他退了一步,像认命似的说:
“那你亲我一下,我就乖乖去前台。”
我没多想,踮起脚凑了过去。
下一秒,就感觉到他的心跳,隔着衬衫,砰、砰、砰,又快又重,一下下撞在我的唇上。
姜丞哲稍稍抬起眼皮,隔着姜鱼的肩,视线和一个男人撞了个正着。
他勾起嘴角,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,手上微微用力,将怀里的人更深地压向自己,顺势用姜鱼的后背,
“砰”
地一声带上了房门。
门内和门外,瞬间成了两个世界。
傅沉舟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,像被人用钉子钉在了地上。
他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板,胸口闷得发慌,连呼吸都忘了。
他跟了一路,结果就看到她踮起脚,主动去吻另一个男人。
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,哗啦啦地塌了。
一遍遍地告诉他:姜鱼不要他了。
她真的不要他了,已经转身扑进了别人的怀里。
他不知道自己在那儿站了多久,只觉得走廊里的冷气一个劲儿地往骨头缝里钻。
他转过身,一步一步往下走,双腿沉得像灌了铅。
楼下,白城看到他回来,吓了一跳,话都说不利索了:
“傅、傅总?
您怎么这么快就……”
傅沉舟没看他,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:
“去办件事。”
事实证明,傅沉舟的手段虽然幼稚,但管用。
客厅那点昏暗的光线里,姜丞哲刚把人抱进卧室,还没来得及低头,一阵刺耳的门铃声就响了,把刚刚升起的那点热度砸得稀碎。
他皱了皱眉,根本不想理,可姜鱼已经清醒过来,推了推他的肩膀。
“姜丞哲,有人敲门。”
“唔……”
他还想继续。
结果脸颊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,姜鱼的声音很冷静:
“你疯了?”
他确实是疯了,中了名叫姜鱼的蛊,这辈子都戒不掉。
他认命地叹了口气,还是没忍住,低头在她唇上轻轻碰了一下,这才慢吞吞地爬起来,一边扣衬衫扣子一边往门口走。
门外站着个服务生,一脸公式化的微笑:
“您好先生,隔壁客人投诉说您这里声音有点……”
姜丞哲靠着门框,气笑了。
隔壁那间房就是他自己开的,他投诉个屁啊。
傅沉舟!
除了他没别人了。
想到傅沉舟在外面气急败坏的样子,姜丞哲嘴角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了。
刚才那一幕能被他亲眼撞见,简直比什么都管用,他做梦都能笑出声。
“都被人投诉了你还笑!”
姜鱼走过来,抬手按了按太阳穴,一脸的无奈。
姜丞哲却一点也不在乎,懒洋洋地回头冲她眨眨眼:
“他那是嫉妒。”
好好的气氛被打断,再想找回来就难了。
姜丞哲挨着她坐下,一会儿拉拉她的袖子,一会儿又把头靠在她肩上,磨蹭了半天,也没能再讨到一个吻。
他只好叹了口气,开始耍赖:
“那老婆今晚收留我呗?
不然我一个人,孤苦伶仃的……”
“打住!”
姜鱼实在是听不下去。
一个动动手指就能把这家酒店买下来的人,在这跟她装可怜?
但看着他那副样子,姜鱼到底还是心软了,指了指沙发。
第二天早上,她一睁眼,就感觉到身后贴着一个温热的胸膛,横在腰上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了些。
“老婆,早。”
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,就在耳边。
好像不管什么时候,只要她稍微一动,他就能立刻醒过来。
这份体贴,让姜鱼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一下。
她忽然就想起了三年前。
他追她的方式,老土得掉渣,不是送花就是楼下傻等,但那股不管不顾的劲儿,让她看到了当年的自己。
一样的飞蛾扑火。
他们认识五年了,是在一趟飞往普罗旺斯的航班上。
她后来问过他,他说,他对她一见钟情。
丝毫不掩饰自己就是个看脸的。
姜鱼也没资格说他什么,因为她自己也是。
喜欢上傅沉舟,第一眼,不就是因为他那张脸长得好看么。
只是她后来把一颗心都掏了出去,可惜,那个人连看都懒得看一眼。
我俩的缘分,说起来有点像老掉牙的电影剧本。
世界那么大,我们居然订了同一个目的地,还在终点站的出口撞了个满怀。
我当时以为,这只是巧合,两条不相干的线,短暂地碰了一下,很快就会岔开。
谁知道,这一碰,就再也没分开。
我们从点头之交,到能坐下来喝一杯的朋友,一切都顺其自然。
后来,他的追求方式有点“老派”,但很奏效。
不是那种浮夸的送花送车,而是不动声色地把资源送到我手边。
我随口提一句想拍某个城市的街景,他下次见面就能递给我一份详尽的交通和住宿攻略,甚至连当地最好的咖啡馆都标了出来。
他在M国长大,南法的普罗旺斯才是他心里的家。
可为了见我,他能眼睛不眨地订下红眼航班,在两个半球之间来回飞。
我知道他讨厌机舱里那种憋闷的感觉,但他每次下了飞机,站在我面前时,眼里都看不见一点疲惫,只有笑意。
要说不感动,是假的。
后来我的事业重心转到M国,办完手续,我拖着行李箱登上了飞往那里的航班。
现在回想起来,命运的剧本早就写好了,只是当时的我一无所知。
飞机进入平流层没多久,机身突然毫无征兆地猛地一沉,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拽了下来。
我听见一声闷响,紧接着是金属扭曲的尖叫,窗外,一边机翼竟然冒出了黑烟。
失重感瞬间攫住了所有人。
尖叫声、哭喊声、东西从行李架上砸下来的声音,整个机舱乱成一团。
我就那么眼睁睁看着飞机侧着身子,笔直地朝地面栽下去。
就在那个脑子一片空白,连遗言都来不及想的瞬间,一个身影解开了安全带,在剧烈颠簸的过道里,踉踉跄跄地朝我扑了过来。
是姜丞哲。
他就隔着我两排。
他什么都没说,用身体把我死死地护在座位里,双臂箍得我骨头都疼。
周围是山呼海啸一样的惊叫,可他的怀抱像一个坚固的茧,把所有混乱都隔绝在外。
我那颗早就习惯了独自一人、波澜不惊的心,就在那一刻,隔着他的胸膛,听着他沉稳的心跳,毫无预兆地,重新活了过来。
我听见他在我耳边说:
“别怕。”
也许是下坠时肾上腺素飙升,那一瞬间,整个世界的噪音都消失了,我只能听见他的声音,清清楚楚,每个字都砸在心上。
他说:
“姜鱼,我喜欢你,从见你第一面开始。”
在那种下一秒可能就没命了的环境里,听到这样一句告白,谁能不动心呢?
后来我们很幸运,机长拼尽全力,飞机虽然坠毁,但全员生还。
机舱里除了几个被行李砸伤的,伤得最重的,就是那个为了护住我、自己却毫无遮挡的姜丞哲。
我守在医院的病床前,看着他缠着绷带的胳膊,真想骂他一句“傻子”可话到嘴边,又变成了怎么都忍不住的眼泪。
我在医院照顾了他整整一个月。
那一个月,他躺在床上,眼睛却一直追着我转。
我给他削苹果,他看着;我给他换药,他也看着。
那目光,比任何动人的情话都来得实在。
出院那天,我答应了他。
这个回忆太过清晰,以至于姜丞哲此刻只是把我搂在怀里,我都像是回到了那个狭窄的机舱。
他轻轻把我转过来,让我俩面对面。
他的脸慢慢靠近,一个很轻的吻落在我的嘴唇上,像羽毛扫过。
“老婆,我好爱你。”
这句话,他像完成每日功课一样,每天都会说。
但我从来不觉得腻,也不觉得敷衍。
我心里最渴望的,就是这种被人毫无保留地选择,被人坚定地爱着的感觉。
他从不掩饰对我的感情,在任何场合,都会大大方方地牵着我的手,告诉所有人,我是他的。
整个圈子都知道,姜丞哲有个占有欲很强的毛病,但他所有的占有欲,都变成了细致入微的爱,把我包裹起来,让我时时刻刻都觉得,自己是被爱着的。
这是我以前从未体会过的。
我低下头,不想让他看见我眼里的湿意,想从他怀里溜走。
他却收紧了手臂,把我更深地圈进怀里,下巴抵着我的头顶,轻轻地蹭了蹭。
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,他没再说话,只是就这么安静地抱着我。
他的怀抱和那天一样,让人安心。
天色彻底暗下来的时候,姜鱼才从酒店房间里出来。
车子滑入夜色,她靠着车窗,看着外面流光溢彩的街景,一句话也不想说。
原本计划得好好的两天倒时差、调整状态的时间,全泡汤了。
旁边的姜丞哲倒是心情不错,一手握着方向盘,另一只手伸过来,攥住她的手,放在唇边亲了一下。
他把车停在星海一家有名的法餐厅门口。
可谁都没想到,刚下车,一个声音就从前面传了过来。
那声音有点哑,像是吹了很久的冷风。
姜鱼脚步一顿,抬头看见傅沉舟,愣了一下。
随即,她拉着姜丞-哲上前两步,站定,客气又疏远地喊了一声:
“小叔。”
两个字,从前听着是亲昵,现在听着,只剩下了客套。
傅沉舟的目光落在她身上,扫过她不太平整的衣领,最后停在她脸上。
他慢慢闭上眼,像是在平复什么,再睁开时,已经看不出任何情绪。
他点了点头,视线转向姜鱼身边的男人。
“您就是小叔吧?
经常听小鱼提起您。”
姜丞哲往前站了半步,很自然地把姜鱼护在身后,伸出手,
“我是她的未婚夫,姜丞哲。
第一次正式见面,请多指教。”
话是这么说,但两个人都心知肚明,昨天在酒店门口,一个门里一个门外,空气里的那点东西,谁都闻得见。
最后,是傅沉舟主动提议,三个人一起吃了这顿饭。
餐厅里很安静,只有刀叉偶尔碰到盘子的声音。
姜鱼看着自己盘子里快堆成山的牛排,桌子底下,用高跟鞋不轻不重地踢了姜丞哲一下,递过去一个“你差不多得了”的眼神。
姜丞哲像是没收到,又叉起一小块肉,直接递到她嘴边,语气像在哄小孩:
“张嘴。”
对面的傅沉舟没说话,只是默默把一份千禧果沙拉推到姜鱼面前,声音很平:
“晚上吃太多肉不消化,吃点沙拉解腻。”
“小叔,”
姜丞哲笑着喊了一声,又把那盘沙拉不着痕迹地推远了点,
“小鱼她不吃小番茄,您不知道吗?”
傅沉舟端着水杯的手指紧了一下。
他怎么会不知道?
他们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。
可姜鱼只是沉默着,默认了姜丞哲的话。
这个场景,太熟悉了。
很多年前傅家的年夜饭,也是这样一张长桌,有人故意为难年纪还小的姜鱼,把她不爱吃的配菜一个劲儿地往她碗里夹。
她那时还小,看不懂大人的脸色,只知道寄人篱下,谁给的都要接着,然后小口小口往下咽。
是他看不下去,用餐刀敲了敲杯沿,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,然后才淡淡开口:
“她吃不了这个,不用给她夹了。”
那时候,她明明什么都不懂,却还是顺从地放下筷子,冲他点了点头,无比信任地点了点头。
就像现在,她信任另一个人一样。
傅沉舟看着她,心里有个地方,像是被挖空了,冷风正一阵阵地往里灌。
所以姜鱼,你的心,已经给他了吗?
傅沉舟轻轻吐出一口气,像要把胸口的郁结都吹散。
他忽然觉得,跟着他们一起来,或许根本就是个错误。
可他一低头,就看见了自己藏在桌下的手,拳头攥得死紧,指节都发了白。
他看着那只手,又觉得,不,应该还有机会。
姜鱼这个人,骨子里就是自由的,任性的。
不就是出去五年,玩野了心么。
既然人已经回来了,那他们之间那些过去,又怎么可能说抹掉就抹掉?
他还有机会的。
没过多久,傅沉舟的手机在桌上震了一下,他接起电话,低声说了几句,就起身提前离席了。
门被轻轻带上,隔绝了外面的声音。
姜鱼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绷着肩膀,直到这一刻,才敢长长地舒一口气,整个人都松弛下来。
“姜丞哲。”
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很严肃。
姜丞哲正襟危坐,一副准备好挨训的表情,结果刚一转头,嘴里就被塞了个冰冰凉凉的东西。
是块裹着沙拉酱的小番茄。
他下意识地一咬,酸甜的汁水在嘴里爆开。
他听到姜鱼说:
“姜丞哲,我爱你。”
那一瞬间,他觉得嘴里的甜味,好像一下子就从舌尖,蔓延到了心底。
姜鱼看着姜丞哲那副嚼着番茄、咧着嘴傻笑的样子,忍不住别开脸,真想在自己脑门上刻上“我不认识他”这几个大字。
剧组那边,也不知道是不是傅沉舟特意打了招呼,又给了她两天休整时间,才把具体的拍摄时间和地点发了过来。
出发前,姜鱼把最后一个行李箱的拉链拉上。
姜丞哲走过来,伸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,印上一个温柔又克制的吻,带着明显的不舍。
“能天天回来吗?”
他小声问,
“我一个人睡,这房子太大了,有点害怕。”
拍摄地在一个仿古的小镇上,开车过去得三四个小时,镇上连网络信号都不太稳定。
姜丞哲最近又有几个跨国会议,实在抽不开身陪她。
姜鱼抬手,像安抚小狗一样摸了摸他的头发:
“粘人可不是好孩子。
拍摄一结束,我就会给你打电话的。”
“……好吧。”
姜丞哲不情不愿地把她送到车上,手一直搭在车门上,直到车子开出去好远,才慢慢放下。
从小镇到市区,来回一趟就是大半天,路上的时间足够姜鱼把剧本再看一遍。
剧本是按着时间顺序拍的,名字叫《黎明将至》,英文名更直白——The Last Dynasty,末代王朝。
故事围绕着皇太后和摄政王展开,但说的不是爱情,而是透过他们两个人的眼睛,看着一个曾经繁华鼎盛的帝国,如何一步步走向衰败和灭亡。
编剧是圈内写文史剧的“天后”,本子质量没得说。
演员也是经过了六轮筛选,个个都是贴着角色找的,进组前还进行了长达六个月的古代礼仪培训。
现在,所有压力都落到了摄影这边。
怎么在有限的空间和镜头里,把整个王朝末日的那种恢弘又压抑的风格给拍出来,这是她的活儿。
姜鱼的工作习惯和其他摄影师不太一样,她喜欢先把整个故事吃透。
第一场戏,开场就是宫女落水溺亡。
按照剧本的安排,这里的镜头应该是全景,营造一种皇宫里人命如草芥的冰冷感,凶手是谁,要到后面才揭晓。
但姜鱼却把镜头死死地对准了女主。
监视器里,女主演的脸上闪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惊惶。
傅沉舟没有喊卡,到底是老戏骨,她瞬间就稳住了情绪,跟着剧情往下走,演出了恰到好处的悲悯。
这一场戏拍下来,剧情没跑偏,但味道全变了。
像是一种被摄影机牵着走的即兴发挥。
第一场戏结束,女主演的脸就沉了下来。
她见过导演改剧本,也见过编剧现场飞页,但她还是头一回见到,一个摄影师敢不按分镜来,自己决定拍什么!
要知道,她可是拿了三金大满贯的影后。
要不是看在这部戏的导演是鬼才傅沉舟的面子上,她根本不可能接这个本子。
女主演拐了个弯,找到傅沉舟,把对拍摄手法的不满一股脑全倒了出来。
傅沉舟听完,没多说什么,直接冲着场内喊了一声姜鱼的名字。
姜鱼从镜头后头走过来,脸上没什么表情。
傅沉舟让她按最常规的手法,再拍一版。
她就那么轻轻点了点头,转身对女主演说:
「辛苦了,还得再来一条。」
女主演抱着手臂,从鼻子里哼出一声,拿眼角瞥了她一下。
打从知道掌镜的是五年前那个退圈的姜鱼,她心里就窝着火。
可等这一条拍完,所有人都围到监视器前时,空气突然就安静下来了。
屏幕上,两条片子并排播放。
谁都看得出,两种拍法都是顶级的。
但第一条里,人物的情绪、镜头的呼吸感,明显把第二条那种四平八稳的讲述给甩开了。
女主演的眉毛拧了起来,眼神里全是不可置信,直直地盯着姜鱼,像第一天认识她。
姜鱼好像没注意到她的目光,只是平静地开了口:
「我们第一次合作,有些事我想还是说明白点比较好。
剧本是骨架,但镜头是血肉,我的镜头,只会为塑造更立体的人物服务。」
她顿了顿,视线扫过在场的几位主演。
「当然,这种即兴的抓拍,确实很耗费心神。
如果您觉得累,或者不适应,随时可以在开拍前告诉我,我会换回常规拍法。」
这话一出,周围的气氛彻底变了。
在场的演员,你看我我看你,眼神里都多了点不一样的东西。
哪个好演员不想在镜头里留下自己最有光彩的一面?
这种被镜头精准捕捉、激发出来的状态,累是真累,但也是真的可遇不可求。
傅沉舟站在人群外,嘴角不自觉地带了点笑意。
他就这么看着姜鱼,看着她被一群人围在中间,从容、专业,像一块在自己领域里闪闪发光的石头。
他想,她终于是找到了那件能让自己发光发热的事。
屏幕上还在循环播放着第一场戏的片段,他的眼神也跟着热了起来,好像已经穿过这几分钟的样片,看到了整部电影完成时,那幅会惊艳所有人的画卷。
Olivia。
这个名字在M国几乎是块金字招牌,当初公司好几个名导都挤破头推荐,让他无论如何也要把她的档期排下来。
那时候,他只知道Olivia,不知道是她。
可她呢?
她不可能不知道这是傅氏的项目。
但她还是接了。
想到这,傅沉舟感觉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,一股热流从里到外地散开。
原本计划里,第一天就拍一场戏,让大家找找感觉,磨合一下。
结果因为效果出奇地好,所有人情绪都上来了,干脆又临时加了一场。
姜鱼拍得特别投入,整个人像是跟摄影机长在了一起。
她太喜欢这种感觉了,跟真正的演技派合作,就像高手过招,每一个来回都酣畅淋漓。
她想起在M国拍一部都市剧,主演是个流量小生,没正经学过表演,全靠一张脸和临场乱发挥。
那短短十天的工期,她感觉自己像是老了十岁。
她一抬手腕看表,才发现已经晚上八点多了。
竟然一点都没觉得累。
「OK!Cut!大家辛苦了!
导演请客,客栈农家乐,随便吃随便喝!」
副导演的大嗓门打破了片场的安静,工作人员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场地。
姜鱼刚把镜头盖扣上,掏出手机想看看消息,副导就乐呵呵地凑了过来:
「姜摄,辛苦辛苦,您喝水。」
一瓶包装低调又奢华的水,就这么塞进了她手里。
是比佛利山庄的90H20。
姜鱼捏着瓶子,一抬头,就看见傅沉舟站在不远处。
她脑子里嗡的一声,只有一个念头:六十八万一瓶的矿泉水……
这钱,拿来追加点投资,把布景再弄好点,不行吗?
虽然……她环顾了一圈,发现整个剧组从设备到布景,甚至到演员助理住的客栈,全都是顶配,确实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了。
可这水,她还是有点下不去嘴。
她拍完整部电影的片酬,也就七百万。
这一瓶水下去,就等于花掉了她十分之一的劳动成果?
比她那个败家弟弟姜丞哲,还要奢侈一百倍。
她冲傅沉舟做了个“谢谢”的口型,把那瓶矿泉水轻轻搁在他视线范围内,转身往客栈走。
手机信号时断时续,微信消息转了半天才加载出来。
突然,一连串提示音炸响,吓得旁边路人都侧目而视。
她手忙脚乱按下静音键——不用看都知道,准是姜丞哲那小子。
置顶对话框赫然显示着99+的未读消息。
这家伙是闲出蘑菇来了?
她划拉着屏幕,消息从早上她放下手机工作那会儿就开始了。
一开始还一小时一条,后来变成半小时,最后直接几分钟一条。
内容从“今天早餐吃了三明治”到满屏的“想你了”,中间还夹着十几个未接来电。
她正想回拨,手机突然震动起来。
果然是他。
“下班了?”
电话那头的声音冷冰冰的,但她一听就知道,这人正等着她哄呢。
看着那99+的消息提醒,她故意拖长声调:
“早下班啦,就是忘了回你消息——”
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。
她几乎能想象姜丞哲在那边气得直磨牙的样子,赶紧找补:
“骗你的啦,我其实......唔!”
话没说完,一双手突然扳住她肩膀。
下一秒,温热的唇就压了上来,急切得像是沙漠里找到绿洲的旅人。
“忘了回消息?
嗯?”
“都说是骗你的啦!”
她轻轻推开他,这才后知后觉:
“你怎么来了?”
“某个小骗子一直不回消息,我坐不住了呗。”
姜丞哲耸耸肩。
他当然知道她是刚下班,所谓“忘了回”纯属逗他玩。
要是真以为她被什么事绊住,他早就冲进片场了,哪能等到现在。
“还没吃饭吧?
哥带你去吃好的。”
她用手肘捅了他一下:
“没大没小的。”
明明比她小三岁。
但嘴上嫌弃,身体却很诚实:
“这镇上都是农家菜,你这种喝矿泉水都要看星级的少爷受得了吗?”
“跟我走就知道了。”
姜丞哲神神秘秘地把她领回客栈房间。
推开门,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。
微波炉刚叮过的红烧肉滋滋冒着油花,旁边摆着她最爱的清炒时蔬和糖醋排骨。
“你做的?”
“本少爷怎么可能下厨?
专门请的米其林大厨。”
他嘴硬道,但袖口沾的面粉出卖了他。
她憋着笑夹了一筷子。
别说,虽然卖相不怎么样,味道倒真不赖。
“可以啊小姜同学,长进了!”
“好吃就多吃点。”
他嘴角快翘到耳根。
还好没白费那三个小时跟着视频学做菜,烫红的手背现在还火辣辣的。
饭后两人沿着镇子散步。
路过温泉时,蒸腾的热气在夜色中缭绕。
她没带泳衣,就挽着他在附近闲逛。
夜风拂过脸颊,发丝扫在他颈间,痒痒的。
姜丞哲侧头看她被路灯镀上金边的侧脸,突然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刻。
他抱着怀里的人,心里却冒出一个贪婪的念头。
只拥有这一刻的姜鱼,怎么够?
他想看她笑,看她闹,看她所有不为人知的样子。
喉咙有点紧,他把脸埋在她的发间,声音闷闷的:
“姜鱼,我爱你。”
这句话好像怎么说都不够。
“我也爱你。”
姜鱼收紧了手臂,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,脸颊贴着他的胸口,声音也跟着闷闷的。
爱是能摸得着、听得到的回应。
不像从前,那份藏在心里的喜欢,轻飘飘的,全是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。
就在她抬头看向姜丞哲的那一瞬间,视线越过他的肩膀,定在了不远处。
姜丞哲的身后,站着一个男人。
是傅沉舟。
他的脚步正朝着这边,不急不缓,但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上。
姜鱼心头一跳,迅速收回视线。
她什么都没说,只是踮起脚,飞快地在姜丞丞哲的嘴唇上亲了一下,像盖了个章。
她仰着脸,眼睛亮晶晶的:
“赏你的!”
姜丞哲先是愣了一下,随即眼角的余光就瞥到了身后那个停住脚步的身影。
他没回头,只是低头看着怀里笑得像偷着糖的小狐狸一样的女孩。
一股热流从心脏炸开,瞬间冲到了四肢百骸。
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,沉甸甸的满足感。
这是他的姜鱼。
会主动亲他,会对着他笑的姜鱼。
傅沉舟的视线像根针,扎在她的后背上,让她浑身不自在。
她没敢再回头看,只觉得那道目光里有种说不出的东西,沉得让她有点喘不过气。
她低下头,拉住姜丞哲的手腕:
“我们走吧。”
走的时候,她脑子里还在想那份饭菜。
从市区开到这儿,一来一回就是四个小时。
就为了让她吃口热的。
她捏了捏姜丞哲的手,低声说:
“你回去还要开两个小时,我送你到路口。”
“好。”
他应得很快。
背后传来一个声音,不高,却像块石头砸进静水里。
“姜鱼——”
那声音她太熟悉了,总是清清冷冷的,可今天,尾音里竟然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抖。
她脚步没停,假装什么都没听见。
但身边姜丞哲握着她的手,猛地收紧了,力道大得让她指节都有些发白。
到了车边,姜丞哲却没急着上车。
他突然把她往回一带,后背就贴上了冰凉的车门。
还没等她反应过来,一个带着狠劲儿的吻就落了下来,不像平日里的温柔,更像是在宣示主权,啃噬中带着点不讲道理的劲儿。
姜鱼被他亲得嘴唇发麻,呼吸都乱了。
她知道,他这是在介意。
等他终于松开,她抬起手,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发。
他的头发很硬,平时不许人碰,但只要是她,他好像什么规矩都能破。
“路上开慢点,注意安全。”
真要走了,心里那点空落落的感觉就冒了出来。
她帮他理了理衣领,又叮嘱道:
“这里山路不好开,你来回折腾太累了,以后别来了。
你那边跨国会议那么多,万一疲劳驾驶怎么办?”
她顿了顿,补上一句:
“等我这边拍摄顺利,用不了三个月,到时候我请假回去看你。”
“真的?”
他的眼睛亮了一下。
“真的。”
姜鱼用力点头。
她站在原地,看着车灯消失在山路的拐角,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,只剩下风声。
她呼出一口气,刚一转身,心就猛地沉了下去。
傅沉舟还站在那,不远不近地看着她。
刚刚那个吻,难道还不够清楚吗?
她敛起所有情绪,客气又疏离地喊了一声:
说完,侧身就准备走。
手腕突然被人攥住,力道很大,带着一丝颤抖。
“姜鱼,”
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像是用尽了力气,
“不要这么对我……
我们……我们回不去了吗?”
姜鱼的脚步钉在了原地,她没有回头。
手腕被他抓着的地方,像烙铁一样烫。
“从前?”
她声音很平,听不出什么波澜,
“小叔,从前早就过去了。
以前是我不懂事,给你添麻烦了。”
她顿了一下,一字一句地说:
“我现在和姜丞哲,很好。”
她最后一个字刚说完,手腕上的力道猛地一收,整个人被拽得转了过去。
一双冰凉的手捧住了她的脸,强迫她抬头。
傅沉舟的眼睛红得吓人,里面的血丝清晰可见,就那么死死地盯着她,像是要看到她心里去。
他的声音又哑又涩,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:
“你爱上他了?”
那句话像根刺,扎在质问里,又透着一股不甘心。
他的脸越凑越近,呼吸都快扑到我脸上了。
我脑子一懵,像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,猛地伸手用力推在他胸口。
“小叔,请你自重。”
我的声音很冷,说完这句,就再也不看他一眼,转身就走。
脚下的石子路硌得我有点疼,脑子里乱糟糟的。
以前我追着他跑,像个不知疲倦的小尾巴,他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。
现在我好不容易往前走了,他倒反过来堵住我,问我为什么不站在原地了?
真是可笑。
我有点后悔接下这个工作了。
我以为自己早就把过去打包扔进了垃圾桶,能坦然地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工作伙伴。
现在才发现,我放下了,他却没有。
从玫瑰园出来那天,白城专门在路口等我,三言两语把傅沉舟和苏慧颖那些事都告诉了我。
我听着,心里没什么感觉,就像在听一个跟自己毫不相干的八卦。
这些事,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?
或许我当初根本就不该回来。
等这次拍完,就跟姜丞哲回M国吧。
那个臭小子要是听见我这么说,估计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。
想到他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,我都没发现,自己嘴角已经不受控制地弯了起来。
身后,傅沉舟还站在原地,保持着被我推开时那个微微后仰的姿势,一动不动。
他抬眼,看着不远处那棵光秃秃的枫树。
秋天的时候,这里的枫叶金黄金黄的,很好看。
可现在,只剩下虬结的枝干,在冷风里显得特别萧索。
天是越来越冷了。
他盯着那棵树,眼前却好像看到了满地腐烂的落叶,看到粗壮的树干一点点枯萎,被冻土封住所有的生机。
就像他现在的心。
如果姜鱼十八岁那年,他没有嘴硬,没有刻意回避自己心里的那点悸动,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?
可这世上哪有如果。
就算他愿意拿一切去换,时间也不会倒着走。
拍摄工作一天天推进,中间林珊来探过一次班。
她听说小镇上有温泉,眼睛都亮了,特地给我俩一人带了一套泳衣,说得我心里直痒痒。
那天收工早,我俩真就跑去泡温泉了。
热气蒸腾,水滑滑地裹着皮肤,舒服得人骨头都软了。
我们就靠在池边,像大学时那样有一搭没一没搭地聊天。
“哎,我今天在片场看见男主角,吓我一跳,”
林珊用手拨着水,
“我还以为这次会是秦郁呢,网上猜他的人最多。”
“秦郁?”
我皱了皱眉,这个名字有点耳熟,但一时想不起来。
“哎呀,”
林珊一拍水面,水花溅了我一脸,
“就之前跟你搭戏,那个吻戏拍了半天没拍成的帅哥啊!
后来他还跟我打听过你呢,说就合作那一次,印象特别深。”
“啊?有这事?”
我愣住了,脑子里慢慢浮现出一张很温和的脸。
“可不是嘛。
听说他当时不知道得罪了谁,被雪藏了好一阵子,差点就退圈了。
好在后来自己熬出头了,硬是凭本事拿了个影帝。
按理说傅沉舟最看重演技,怎么会不用他?”
我没说话,心里突然像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,有点闷。
一股说不清的愧疚感涌了上来,好像因为我,耽误了他什么一样。
林珊在小镇上赖了两天才走。
姜丞哲倒是听话,没再搞什么突然袭击,但电话却一天比一天打得勤。
只要我这边稍微有点空,他的电话立刻就弹了过来。
有时候我刚拍完一条,坐下喝口水的工夫,手机就嗡嗡震动起来。
接起来,那头就是他黏糊糊的声音,翻来覆去就一句,他想我了。
我总觉得,姜丞哲要真是只猫,那一定是全世界最黏人的布偶猫。
这天晚上收工,刚回到房间,手机屏幕又亮了。
“老婆,还有多久拍完啊,我好想你。”
拍摄已经过半,剧组说,估计月底就能杀青。
姜丞哲在电话那头听完,立刻说下周他能空出两天假,我赶紧拦住他:
「所以你千万别再给我寄东西了!」
他人是走了,可他人影还在我这儿晃呢。
怕我一个人待着闷,他寄来一个等身抱枕,上面印着他的全身照,傻乎乎地杵在房间里。
怕我认床睡不好,他直接从M国空运了床垫和枕头,结果尺寸跟客栈的床对不上。
这混小子二话不说,找人把客栈的床给拆了,换了张新的。
更夸张的是,他怕我吃不惯这边的菜,直接从市里请了个大厨过来,就住我隔壁,专门负责我的一日三餐。
要不是这小镇查得严,记者混不进来,我毫不怀疑明天头条就是「某十八线艺人耍大牌,排场堪比影帝」
每天收不完的快递堆在门口,我真是又想笑又有点头疼。
我就是来出差一两个月,他这架势,是想把整个客栈都改造成我们在M国的家。
所以我一听说能休息,一秒钟都没耽搁,立马就往市区赶。
我想给他个惊喜,就没提前说。
结果剧组的车都送演员走了,轮到我,只能自己想办法。
我手机上并排开着三个打车软件,屏幕上那几个小图标就跟睡着了似的,半天没动静。
就在我快放弃的时候,一辆黑色的奔驰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我旁边。
车窗降下来,露出一张在片场外许久没见的脸——傅沉舟。
在片场,我总能感觉到一道视线,像盏探照灯一样,定在我身上。
但只要一开工,我就能自动把它屏蔽掉。
可现在不一样,在片场外,我没法假装看不见。
我只能客客气气地喊了一声:
「傅总。」
「这个点很难打到车了,」
他说,
「等剧组的车回来,至少还要两三个小时。
上车吧,我送你。」
我只犹豫了几秒,还是拉开了车门。
车里有股淡淡的冷杉香,是他惯用的味道。
一路上,谁也没说话,空气像是被抽走了大半,压得人胸口发闷。
开车的白城手心都冒汗了,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瞟一眼,大气都不敢出。
「好好开你的车。」
傅沉舟的声音没什么温度,像从冰块里透出来似的。
他微微垂着眼,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,刚好挡住了那道一直落在我身上的视线。
我扭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绿化带,心里叹了口气。
「你以前,不会这么安静。」
他突然开了口,语气像在怀念什么。
我想了想,说:
「以前太吵了,不招人喜欢。
总要学着改的。」
那时候跟他坐一辆车,我能从上车说到下车,嘴就没停过,绞尽脑汁地想让他多看我一眼。
现在回想起来,确实是挺讨人嫌的。
他安静了几秒,又问:
「那如果,我从来没觉得你吵,也没有不喜欢呢?」
车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。
我深吸一口气,把心一横,干脆转过头,直直地看着他,一字一句地说:
「小叔,以前你是我的小叔。
现在,以后,也只会是我的小叔。」
「我已经有新的人生了,也有一个很在意、很爱我的男朋友。
我希望我们之间能彻底过去。
以前是我不懂事,打扰到你了,对不起。」
他没说话。
车子却「吱——」
的一声猛地急刹,惯性把我往前甩了一下。
白城几乎是结结巴巴地喊出来:
「到、到了……」
他大概感受到了身后能杀人的目光。
我看了眼窗外,确实是酒店门口。
没再多说一句,我推开车门,直接下了车。
半个身子刚探出车外,手腕就被人从身后死死攥住了。
那力道大得惊人,像要把她的骨头捏碎。
身后传来一个压抑又沙哑的声音,带着一丝近乎哀求的颤抖:
“你不能就这么走了。
是你先闯进来的,怎么能说当没发生过,就当没发生过?”
姜鱼动作一顿,缓缓侧过头,撞上傅沉舟那双通红的眼睛。
她认识他这么多年,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样子,像一头失控的困兽。
可她只是面无表情地,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。
他的手很烫,烫得她指尖都有些发麻。
“给我造成困扰的七年,我很抱歉。”
她的声音很平,听不出什么情绪,
“但小叔,先说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人,不是你吗?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,傅沉舟脸上的血色“刷”地一下全褪光了。
没错,当初姜鱼告白,第一个变了脸色的,就是他。
草丛里,几道微弱的光点一闪而过,伴随着轻微的快门声。
傅沉舟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,像淬了冰,凌厉地扫向那个方向。
“傅总,我去处理。”
助理白城也察觉到了,手刚搭上车门把手。
“砰”
的一声,后座的车门被傅沉舟用力关上。
他已经恢复了那副冷漠疏离的样子,仿佛刚刚那个失控的人根本不是他。
他靠回椅背,眼睫垂下,遮住里面翻涌的情绪,只淡淡地吐出两个字:
“不用。”
既然被拍到了,那就让事情再闹大一点好了。
他想。
一个姜丞哲算什么?
不过是个凭着一腔热血的毛头小子,姜鱼对他,大概也只是一时新鲜。
如果这点捕风捉影的报道都能让他乱了阵脚,那在姜鱼眼里,他恐怕也算不上什么能托付的人。
回去的一路上,白城总觉得车里的气压低得吓人。
傅总就那么靠着,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,侧脸的线条绷得紧紧的。
说不清哪里不一样了,但就是不一样了。
另一边,姜鱼给姜丞哲准备的惊喜,也收到了对方同样热烈的“回馈”
她总共就休息两天,结果这两天时间,几乎一步都没能踏出房门。
第二天她本来买了上午回去的车票,硬是被姜丞哲缠到下午才让她走。
男人像个没得到糖的孩子,抱着她不撒手,非让她保证拍摄一结束就好好陪他,这才不情不愿地把人放走。
又过了一个月,拍摄总算顺利杀青。
杀青宴上,姜鱼只是去敬了一圈酒,露了个面就匆匆离开了。
刚刷开客栈的房门,灯都还没来得及开,就被一个结实的怀抱整个圈了进去。
“Surprise!
老婆,我来接你回家,开不开心?”
是姜丞哲的声音。
姜鱼被他这一下吓得心都漏跳了半拍,但随即就感觉到不对劲。
他今天抱得太紧了,紧得她都有点喘不过气。
是太久没见,太想她了吗?
她没多想,拍了拍他后背,像使唤一个大型树袋熊挂件一样,指挥他去收拾行李。
东西确实多,好在姜丞哲有先见之明,连助理和快递员都一起带来了,没一会儿,房间就清空了。
和剧组的人发消息道了别,两人踏上了回程。
姜丞哲亲自开车,车里很安静,只有轮胎压过路面的声音。
姜鱼得了空,拿出手机,习惯性地点开了微博。
就是这一眼,她瞬间明白了姜丞哲今天那种说不出的怪异感是为什么。
热搜上挂着的,是一组偷拍照片。
照片里,傅沉舟正送她回酒店,虽然打了马赛克,但无论是那件她穿了很久的风衣,还是那个熟悉的包,姜丞哲又怎么可能认不出来。
她下意识地看了眼开车的人,他专注地盯着前方路况,侧脸线条依旧好看,但似乎比平时更冷硬一些。
奇怪,按他的脾气,看到这种照片,不是应该早就炸了,拉着她要解释吗?
姜鱼划了下屏幕,看到发布时间是两天前。
评论区已经吵翻了天,各种猜测都有,那种熟悉的、铺天盖地的恶意,让她一下子想起了五年前那场网暴,胃里都跟着一阵抽紧。
可这次,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。
我划着手机,看着网上那张照片的评论区,眉头拧得能夹死一只苍蝇。
也不知道是拍摄角度问题,还是照片里傅沉舟的姿态放得太低,评论区除了猜他是谁,画风很快就歪了。
有人带头磕起了CP,脑补出了一场「他眼眶通红,哭着求她别走」
的苦情大戏。
「我的妈呀,手控受不了了!
指节分明,青筋凸起,说的就是这双手吧?
女主怎么舍得掰开的!」
「一个抬头仰望着他的天,一个睥睨一切的神女,磕死我了!
快告诉我正主是谁,我连夜把民政局给他们搬过来!」
「这男的……我怎么瞅着有点像傅沉舟?
这女的……像姜鱼?」
「楼上乱拉郎的滚出去。」
车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,身边的姜丞哲从上车就没说过一句话,侧脸绷得紧紧的。
我心里有点不自在,但又生出一丝恶趣味,想看看这个一向有话直说的人,到底能把这口气憋到什么时候。
结果,一直到酒店,我们俩窝在沙发上看完一部老电影,他都一言不发。
我伸出手指,在他胸口的衬衫上轻轻点了点。
男人的身体猛地一僵,像被烫到一样,下一秒就把我从他怀里抱起来,稳稳当当地放在沙发另一边。
然后自己站起身,站得笔直。
「今晚你好好休息,我去隔壁睡。」
我愣住了,看着他走到门口的背影,差点笑出声。
我在心里默数。
一。
「你还爱不爱我!」
姜丞哲猛地转过身,声音又急又冲,带着压抑了一路的委屈和愤怒。
「噗嗤。」
这一下,我是真的没忍住。
他那股滔天的怒火,像是被我这声笑戳破的气球,一下子就泄了。
但他还是梗着脖子,手还搭在门把上,作势要走:
「你还笑!你跟傅沉舟……
你要是真还惦记着他,我现在就订票回M国。」
「那你就不问问,照片到底怎么回事吗?」
我的语气很轻松,好像照片里那个掀起轩然大波的女人,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。
他放在门把上的手,果然收了回来。
就那么可怜兮兮地站在门口望着我,刚才那股气势荡然无存,活像一只淋了雨不知道该不该进家门的猫。
我只好把事情的前因后果,原原本本地跟他解释了一遍。
说到最后,我看着他,补了一句:
「那两天我一直都跟你待在一起,这你也要误会吗?」
话一出口,我自己的脸先红了。
姜丞哲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缓和下来,几步走过来,又黏黏糊糊地贴到我身边,低低地喊了一声我的名字。
那天晚上后来的事,我记不太清了。
只知道紧绷了一整晚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,沉沉地睡了过去。
醒来的时候,天都亮了,身上倒是很清爽。
连他什么时候把我抱回床上、盖好被子的都毫无印象。
真是……太过分了。
我决定,今天一上午都不理他了。
又过了半个月,我把该补的镜头都拍完,便和姜丞哲商量着,准备回M国了。
网上那组照片的热度刚降下一点温度,就被《黎明将至》的官宣给盖了过去。
所有演职员名单一放出来,网友们跟玩“大家来找茬”似的,拿着晚宴的照片一个个地对。
结果发现,名单里不仅没姜鱼,连苏慧颖的名字也没见着。
有人不死心,把演职员表从头拉到尾,连场务都没放过。
最后,在摄影师那一栏的角落里,看到了“姜鱼”两个字。
这个发现刚在网上冒出个小火苗,立刻就被一个更炸裂的实名爆料给浇灭了。
#苏慧颖诬陷姜鱼裸照事件# 话题后面跟着三个血红的“爆”字。
点进去,是苏慧颖勾引孟导不成,被从酒店里赤身裸体丢出来的照片。
微博服务器都卡了好几秒。
评论区瞬间炸开了锅:
“我靠!所以五年前那事儿是苏慧颖栽赃的?
姜鱼是替她背了黑锅?”
“她脑子怎么想的,去勾引孟导?
圈内谁不知道孟导是gay啊?”
“不对啊,我记得苏慧颖不是傅总的人吗?”
“什么傅总的人,傅氏官博都发声明了,说是早年的宣传合作。
再说了,真是傅总的人,这几年能混成这样?
我看她是彻底凉了。”
一条评论很快被顶了上来:
“我媒体的朋友说,傅总那边亲自下场了,估计是忍不了苏慧颖这些年打着他旗号招摇撞骗。
妈的,一想到姜鱼是清白的,我就想抽自己一巴掌,当年真不该跟风骂她。”
“楼上的,我也有个媒体朋友说,前阵子火出圈那组酒店门口的照片,主角就是傅总和姜鱼!”
“卧槽?!”
一波未平,一波又起。
就在大家还在消化这个消息时,酒店门口那组照片的高清无码版,被人放了出来。
画面里,傅沉舟的身段放得极低,几乎是在乞求。
而他对面的姜鱼,站得笔直,脸上没什么表情,眼神冷得像冰。
这下,全网磕CP的人脑子都“嗡”地一声。
“真的是他们!
那个预言帝呢?
快出来!我之前让你滚,现在我给你道歉!”
“天啊,他俩站在一起这氛围感……
绝了!”
“有没有人科普一下,他俩不是叔侄吗?
哦,是没血缘关系那种。”
“这剧情比小说还刺激,求求了,让他俩原地结婚吧!”
这个话题,在热搜上挂了整整三天三夜。
《黎明将至》还没上映,预约人数就冲破了三十五亿。
有影评人甚至公开说,这部剧抛开内容不谈,光是这热度,就已经做到前无古人,后无来者了。
网上的风暴,姜鱼一点都没沾到。
她和姜丞哲飞去了Y国。
那边气候不同,已经早早入了夏,空气里都是湿热的水汽。
两人什么都没想,痛痛快快地玩了一阵。
姜丞哲刚准备买从Y国直飞M国的机票,姜鱼的手机就响了,是剧组打来的。
电话那头说,因为剪辑调整,需要她回来给两位主演补拍几个镜头。
工作上的事,姜鱼向来认真。
她没多问,就让姜丞哲订了回程的票。
姜丞哲心里不太乐意,嘴上还是那句:
“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。”
结果姜鱼赶到剧组才发现,事情比电话里说的麻烦。
女主演因为档期冲突,人正在国外拍戏,根本赶不回来。
眼看着上映日期越来越近,整个剧组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。
就在一片愁云惨雾里,角落里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:
“要不……用替身?我看姜摄的背影和女主挺像的,穿上戏服,估计没人看得出来。”
这个念头一出来,所有人的目光“唰”地一下,都落在了姜鱼身上。
就这么定了。
姜鱼到底是演员,在镜头前没什么放不开的。
她真正担心的,是剧本结尾,女主角对着男主角那种彻底死心、彻底释怀的眼神,她演不出来。
毕竟,剧本里为了铺垫这段感情的终结,花了足足几个月的戏份。
她本来想,提前找男主演对对戏,好歹找找感觉。
可直到开拍的哨声快吹响了,那人才踩着点,姗姗来迟。
两个人按照导演的安排,站在台阶上,一个高处,一个低处。
姜鱼抬眼看过去的一瞬间,整个人像被按了暂停键。
竟然是傅沉舟。
他们俩,已经不知道多久没见过了。
可导演那声穿透全场的“Action!”,像一道开关,两个人的眼神瞬间就变了。
傅沉舟穿着一身摄政王的朝服,就那么直直地跪在了她的脚下。
他眼神里带着一股劲儿,膝盖也是,一步一叩首,一阶一逼近,沉闷的响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。
镜头拉得很远,拍不到特写,只能看见她明黄色的裙摆,随着他的逼近,控制不住地、一步一步往后退。
可就在镜头扫不到的暗处,姜鱼的目光忽然一凛,脚下像是生了根,狠狠站定了。
她猛地转过身,背对着他,一步步登上最高的那座平台。
底下百官叩拜,山呼万岁,那声音像是要把整个宫殿都掀翻。
她站得笔直,像一尊神,彻底和台阶下那个过去的身影,划出了一道天堑。
最后一个镜头,是个大远景。
新生的太后站在权力之巅,而台阶下,那个男人的背影,被拉得渺小、孤寂。
电影的结尾,朝拜结束,太后在一片山呼海啸的簇拥里,身影却孤单得像一座岛。
而另一边,摄政王独自一人走出宫门,连影子都透着萧索。
从此以后,两个人,两条路,再无交集。
那一瞬间,姜鱼恍惚觉得,这结局,拍的就是她和傅沉舟。
但她很快又回过神来。
她不是戏里的太后,华丽的袍子下面,不是无尽的孤独。
她转头望向不远处,那个斜斜靠着廊柱,正低头看手机等她收工的男人——姜丞哲。
她有爱人,有可以奔赴的港湾。
傅沉舟的视线,就这么直直地跟着姜鱼。
他看见她脱下戏服,像只鸟儿一样,朝着另一个男人飞奔过去,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、毫无负担的笑。
那一刻,他的心,好像被人猛地剜掉了一块,空得发慌。
他的姜鱼,终究还是飞进了别人的世界。
再也,回不来了。
《黎明将至》一上映,票房就炸了,简直是个神话。
“这表演哪有痕迹啊?
演员就是角色本人!”
“人物太饱满了,剧本找不出一丝瑕疵!”
“摄影封神了,每一帧都能当壁纸!”
后来,当一众网友发现摄影指导那一栏,赫然写着姜鱼的名字时,整个互联网都沸腾了。
无数人拿着放大镜一帧一帧地扒电影的构图和光影,结果除了“牛X”和“膜拜”,说不出第二个词。
那种奢靡又衰败,华丽中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死气的美学风格,精准地把一个简单的爱情悲剧,拉升到了末代王朝更迭的宏大叙事里。
很快就有人扒出,在M国摄影界大名鼎鼎的Olivia,就是姜鱼。
她那些炫技又舒服的转场和运镜,早就被国外各大电影学院当成教科书了。
有影评人断言:《黎明将至》整个剧组,都将被载入影史。
随之而来的,自然是名摄姜鱼和鬼才导演傅沉舟的绯闻,传得有鼻子有眼。
但没等吃瓜群众反应过来,第二天,热搜再次爆了。
姜鱼直接公开了和姜丞哲的恋情,连订婚日期都一并附上。
好事儿的网友们立刻调转方向,去扒姜丞哲的背景,不查不知道,一查魂都吓掉了。
“卧槽!M国姜氏资本那个继承者?
我天,姜鱼这姐到底什么来头,怎么全世界的好男人都围着她转啊!”
“我还查到了一个陈年旧瓜!
秦郁影帝当年就是因为和姜鱼姐拍了吻戏,结果被雪藏了好久哈哈哈哈,一把辛酸泪!”
客厅里,姜鱼看着沙发上那个男人,微博评论刷得越起劲,脸就越黑。
她觉得好笑,走过去把他的手机抽了出来。
“这么生气,你还看?”
姜丞哲抬头,一脸认真地看着她,语气里带着点委屈:
“你还跟秦郁亲了?”
姜鱼刚想解释点什么,话头就被堵了回去。
“那不是工作……”
她话刚说了一半,人忽然脚下一空,整个世界都颠倒了过来。
姜丞哲二话不说,直接把她打横抱了起来,大步就往床边走。
“姜丞哲!你放我下来!”
她心里一慌,手下意识地攥紧了他的衣领。
他像是没听见,直到床边,才忽然松了手。
床垫猛地陷下去,又把她轻轻弹了一下。
她还没来得及坐稳,一个黑影就压了下来,他双手撑在她耳边,把她整个人圈在怀里。
他没说话,就那么看着她,眼神又深又沉,屋子里的空气都好像凝固了。
“不行。”
姜鱼别开脸,声音不大,但很清楚,
“你要当爸爸了。”
姜丞哲整个人僵住了,像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冰水,所有的动作都停在半秒之前。
那股怔愣慢慢融化,变成一种不敢相信的、巨大的狂喜,从他眼睛里一点点漫出来。
“……什么?”
他的声音都在抖。
“我说,”
姜鱼看着他,一字一句地说,
“你要当爸爸了。”
话音刚落,她又一次腾空而起。
这一次,他把她高高举起,又稳稳地接进怀里,抱得死紧,勒得她骨头都疼。
姜鱼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在自己的脖子上,一滴,又一滴。
下一秒,他把她轻轻放在地上,自己退后一步,单膝跪了下来。
他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,打开,里面的戒指在灯下闪着细碎的光。
他的眼圈通红,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,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,郑重得像在宣誓:
“姜鱼,我爱你,特别特别爱你。
所以……你愿意嫁给我吗?”
温热的东西一下子涌了上来,堵在喉咙口,也模糊了视线。
她用力点头,声音从泪水里挤出来:
“我愿意。”
顿了顿,她又补上一句。
“而且,我也好爱好爱你。”
回应她的,是那个冰凉的金属圈滑过指节,稳稳地停在了她的无名指上。
还有他凑过来,轻轻吻掉她脸上泪水的动作。
那个吻带着一点咸湿的味道,却滚烫得惊人。
好的,指令已收到并完全理解。
我将作为你的专属润色改写助手,严格遵循知乎高赞风格的五大标准,对你提供的原文进行精细化打磨。
请贴上原文,我们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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